曾照彩雲歸(5)(1 / 2)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餅 14436 字 8個月前

曾照彩雲歸(5)

掛斷電話後, 江連雪還拍了一張照片過來。

一個大紙箱子打開了,裡麵裝了五六個包裝盒, 兩隻被江連雪拆了, 棋盤格紋路的包在沙發上,溫以寧一眼認出是今年的春季新品。江連雪的報價隻會少,不會多。稍一估算, 十幾萬的東西就這麼送上門了。

江連雪還在電話那端質問:“他是不是搞你了!”

洗手間有人進來,溫以寧趕緊關掉免提,小聲說:“沒有沒有!”

“那他為什麼送我這麼多包, 你說什麼話刺激他了?!”

溫以寧茫然了片刻,“我沒說什麼啊。”

她出來的有點久,進來包廂後,傅西平就嚷:“幾分鐘啊才,有人就坐不住了,怎麼,我這椅子是長刺兒了?說你呢, 唐其琛。”

唐其琛問:“輸的不夠多?”然後壓下最後一張牌,贏了他的黑桃八, 傅西平嘖了一聲, 打火機往他麵前一丟,“可見不能說人壞話。”

籌碼贏的差不多了, 唐其琛招了下手, 示意旁邊的人接他的位置。他走去溫以寧那,“彆理會他, 他這張嘴是很欠。”

溫以寧挺無奈的問:“你給我媽送那麼多包乾什麼?”

“收到了?”

“嚇壞她了,還以為我在外麵乾什麼壞事了。”溫以寧仍沒理清所以然。

“沒壞事,做的都是好事。”唐其琛笑了笑,“不管什麼翠姨,綠姨,紅姨,以後都不敢在她麵前炫了。”

溫以寧這才恍然大悟,懵了好久,才把舌頭給捋順了說:“你,你。老板你。”

唐其琛伸手繞到她後腦勺,勾了一把就把她的頭帶到了自己肩上蹭著。他的唇輕輕貼了貼她的頭發,接過話道:“老板愛你。”

溫以寧被喂了一勺糖,哪哪兒都是甜的了。

“乾嘛乾嘛呢!”不遠處的一個朋友拿著麥克風吼:“撒狗糧是吧?考慮過西平的心情嗎?其琛你夠殘忍的啊。”

傅西平翹著腿打牌,一聽也不樂意了,“盧庭南你丫閉嘴好嗎,扯老子作死呢!念念,撒,給我撒,狗糧全往這丫的頭上倒!”

個個三十好幾的男人了,放鬆起來也是飛揚跋扈的,唐其琛是見慣了,牽著溫以寧的手說:“不喜歡我們就回家。”

溫以寧說沒事。她確實也不想掃了唐其琛的興。他今晚這麼做,就是正式帶她進入這個圈子了,溫以寧不想給他們留下矯情小氣的印象。

傅西平也不打牌了,笑著走過來對溫以寧說:“彆被嚇著,以後你多來幾次就清楚他們的為人了。頂多也就禽獸一點,唯一一個禽獸不如的,就是你身邊這位唐老板了。”

唐其琛低笑咒罵了一句,他今天也是不一樣的,稀釋了以往的肅穆冰冷,慵懶清閒的做派,倒有了幾分雅痞的意思。

傅西平說:“以寧,走,跟我去選幾瓶酒。”

溫以寧抿了抿唇,看了眼唐其琛。

這個眼神讓唐其琛很受用,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想吃什麼讓他買。”

溫以寧便跟著傅西平出了包廂,走廊上厚重的地毯消音,踩在腳底軟軟綿綿。偶爾路過的服務生個個英俊高挑,見著傅西平都畢恭畢敬的一聲:“傅總您好。”

傅西平待人和氣,待女侍者更是不吝笑顏。走了這麼一截路,頗有幾分春風得意的意味。陪他選酒隻是個噱頭,溫以寧也猜到,傅西平大概還有話要說。

果然,他把她帶到小廳的天台上,“裡頭悶,過過自然風。”

傅西平手肘撐著欄杆,含了根煙在嘴裡沒點燃,然後說:“以寧,你和其琛能走在一起,我知道,挺不容易的。現在再提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兒,會有點煞風景。但我還是想跟你解釋一下。”

溫以寧看著他,表情沉靜,也沒什麼忌諱和回避的。

傅西平說:“當年我在其琛那兒,調侃他,對你好,是不是因為彆的原因。他是煩我了,才故意說反話承認了。其實都是氣的,但又恰好被門口的你聽見了。你看,鬨了這麼大的誤會,當時也讓你覺得委屈了。這事兒吧,是我不對,我跟他從小一塊長大,口無遮攔,沒個正經。他後來小半年都沒怎麼搭理過我,還說我八字和他犯衝,要去五台山請個道長給我做場法事驅驅鬼。我可去他的吧。”

溫以寧笑了起來,也靠著欄杆,視線落向上海灘的夜景。

“其琛這些年,我是沒見他像今天這麼高興過。他這人太能收了,你就儘量理解一下吧,他在這麼個位置上待著,真的,不容易。還請你多多關照了。”傅西平很直接,三言兩語就把意思表達透。

從這個天台望出去,能看到黃浦江最繁華的那段夜景。燈影卓卓,青天共明月。偶有輪船江麵駛過,彩燈勾著船身,緩速均勻,像是飄過來的陳年舊火。

溫以寧的視線挪回來,看著傅西平笑了笑,說:“西平哥,你不用道歉啦,當時我的確有過委屈,但不是因為這個。我年紀輕,想法很執拗,做人做事都一根筋,容易按著自己的想法來任性,以己度人,這是我的缺點。但那時候的老板,老板他……”

溫以寧停頓了一下,長呼一口氣,“就像你說的,他太能收了,好慢熱哦,想法又難猜,我當年很沒耐心的,猜還猜不準。”

歸根究底,造成的傷痕和誤解,都是貨不對板,彼此不肯做出改變的原因。一個外人的話說的再刺耳,那也不是根本。一個沒下決心,一個聽不進任何解釋,故事的結局便隻有拔刀相見的份。

時隔多年,破鏡重圓。

這兩個詞,跨越了多少紅塵苦楚,隻有身陷其中的人才能領會。

傅西平都能聽明白她的意思,可見她是真的釋然了。

十點多的時候,唐其琛還是帶著溫以寧先走了。上車後,江連雪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說那些包都原封不動的打包好了,讓溫以寧給個地址,明天就去寄快遞。

溫以寧說:“行吧,地址發你微信,寄順豐吧,再保一下價。”

“那你到時候把快遞費還給我。你男朋友惹的事兒,彆想我出一毛錢。”江連雪把這一毛不拔的尖酸性子展現得淋漓儘致,又順口問:“你在哪兒?”

溫以寧捂了捂手機,“外麵。”

江連雪聲音頓時提高:“哪個外麵,溫以寧我可警告你,彆把我話當耳邊風!真要有什麼一定讓他戴套,彆傻乎乎的吃避孕藥!”

她聲音太大了,車裡就這麼點地方,唐其琛也聽見了。

溫以寧心臟都快飛了起來,無奈的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這時,唐其琛伸過手,“給我,我來跟她說。”

溫以寧對電話低聲:“你能不提這事嗎,他人就在我邊上,他要跟你講話。”

方才還雄赳氣昂的江連雪頓時偃旗息鼓,但又很要麵子的不服這個“怕”字,依舊吊著嗓子撐麵兒,“我不跟他說,他一個隻比我小幾歲的人有什麼好說的,不說不說!”

聒噪的嚷嚷之後,電話毫不留情的掛斷了。

溫以寧輕輕鬆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唐其琛,抱歉道:“我媽媽是這樣的性格,刀子嘴,但人還是很好的。她心直口快,你彆介意。”

唐其琛笑了下,麵色還是沉靜的,說:“是我沒考慮周全,應該去一趟親自拜訪的。”

溫以寧心頭變了溫,唐其琛這句話的內涵太重,基本就是蓋棺定論的意思了。

她沒想好,這個話題她也沒辦法接。

唐其琛望她一眼,“怎麼了?”

溫以寧搖搖頭,把話題扯開了,又回到江連雪身上,“我媽媽不到十九歲就生了我。”

唐其琛失笑,“難怪。”這麼一想,那句“隻大幾歲”也沒有說錯。

“你父親呢?”

“過世很久了。”溫以寧聲音低了些,垂在腿間的手指也下意識的揪緊。

唐其琛溫聲:“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妹妹。”

這個話題的開始,是她先提起的,唐其琛的語氣很自然,問的也都是尋常不過的情況。這些事情,溫以寧從未主動與他說起,唐其琛之前不問,是不想太刻意,她願意說,他也就願意聽。相處這麼些日子下來,唐其琛能感覺到,在這個問題上,溫以寧的防備心極重。幾乎是豎起了一個保護罩,把自己封閉其中,緘默無語。

不出意外,她沒回答。

唐其琛也不追問,拍了拍她的手臂,緩著調子說:“係好安全帶,我開車。”

溫以寧沒動。

唐其琛就解開自己的,然後傾身越過中控台,扯鬆副駕的,然後輕輕環在她腰間,隨著“哢噠”一聲扣入的輕響,溫以寧說:“我妹妹已經死了。”

唐其琛動作一頓。

“自殺的,從六樓跳了下來。”溫以寧語速慢,一個字一個字從嗓子眼擠出來似的,她說:“抑鬱症。”

這幾個字說完,溫以寧就跟憋了一口大氣的人一樣,臉都憋白了。她像一塊吸了水的海綿,迅速下沉,這種狀態的變化非常明顯,她神思縹緲,眼神定在某一處,虛虛浮浮。

唐其琛抓住她的手,很用力的一下,“念念。”

溫以寧的三魂六魄猛然驚醒,慢慢吞吞的歸了位。

她看著唐其琛,眼神還在懵懂裡沒完全掙紮出來,連呼吸都是急的。

唐其琛什麼都沒說,單手把她圈入懷裡,厚實的掌心順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的撫摸,“好了,好了念念,都過去了。”

沒有多餘的安慰之詞,也沒有刻意渲染的體貼溫情。有些時候,善意的好心反而會加重承受者的壓力。因為大部分的困境磨難,都無法感同身受,你無法體會當事人的心境,亦不能全然了解事實真相。

唐其琛擁她入懷,以存在感來讓她明白,踽踽獨行太寂寞,這一程,仍有人願意陪你走。

溫以寧聞著他衣服上的淡香,心都被蒸熱了。她仰起頭,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唐其琛笑,“小雞啄米呢?”

溫以寧唔了聲,稍稍往下,在他下巴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牙尖,又使了力氣,還是挺疼的。唐其琛麵不改色,隻包容的問:“舒坦些了?”

溫以寧從他懷裡坐直,笑臉如初,眉間陰鬱是拂去大半了。

周一,連續一周的晴熱高溫受沿海台風影響而褪了場,躁意一並消散,陰沉的天色有了幾分初秋的蕭條感。國際金融中心矗立廣廈之中,天地為襯,城市由川流不息的車輛構成了一場流動盛宴。

亞彙集團的年中董事會為期一天,早七點半,董事會成員以及高層領導班子悉數步入會議室。紅木扇門緊閉,連添茶倒水的簡單工作,都是由行政部負責人親自落實。

長長的會議桌均按股份占比以及職位等級排好座位。唐其琛位列主席座的左手邊第一個,唐老爺子七十有餘,這幾年雖仍擔任董事會主席一職,但退居幕後,實權下移給唐其琛,隻在每年兩次的董事會上出席。

唐書嶸仍然德高望重,受眾人敬仰。平日已過著閒雲野鶴一般的清閒生活,但正裝上身,氣勢和威嚴猶存。

除去中午短暫的十五分鐘就餐時間,一天下來,會議室的門一直緊閉。

“我剛上去財務那兒簽字,正好看到柯助理從會議室出來,估計是上洗手間的。他臉色好難看哦,板著一張臉真的從未有過呢。”快下班,同事之間閒聊。

“會議開的不順利?”有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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