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共白首(4)(2 / 2)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餅 13750 字 6個月前

溫以寧緩了一口氣,綻開了笑顏。

護士扶她起來,拿棉柔紙巾幫她擦掉肚子上的耦合劑,傅教授站起身,想了想,和藹的問了句:“小寧,想知道寶寶們的性彆嗎?”

溫以寧沒有猶豫,平淡從容的搖了搖頭,禮貌道:“謝謝傅阿姨,不麻煩您了。”

傅教授一聽便心裡有了數,亦尊重她的意見:“那好。”她忽又一笑,覺得很巧,“昨天我也這樣問過老景,她的回答跟你一模一樣。”

溫以寧愣了愣,隨即低頭也笑了起來,撫了撫圓滾的肚子,整個人散發著溫柔的光環,“留個驚喜吧,不管男孩兒女孩兒,我都喜歡。”

傅教授點點頭,“心態真不錯,這樣有助於寶寶們的發育,小寧,你要加強營養了,我給你開點鈣片和魚肝油,回頭按時間吃,下次產檢就要過來做胎心監測,雙胎一般都不會等到預產期臨盆,至於是否順產,到時候看寶寶們的胎位以及你的自身條件,凡事不必勉強,就算是剖宮手術,也由我來主刀。”

八月過完,九月的秋老虎威力不減。

溫以寧仍是和唐其琛住在湯臣一品的房子裡,她心底還是有點怵景安陽,再說了,那麼大的彆墅還有唐老爺子在,多少有些緊張和不適應。景安陽這一次沒有不滿,倒是非常理解的答應他們單獨過,隻有一點,必須安排一位得力的阿姨照顧起居日常。本來是讓周姨過來的,但溫以寧忽然想到一個人。

當初她在北京出車禍之後,被唐其琛強製接到家裡住過一禮拜,那一周都由趙阿姨照顧,還算投眼緣。

這事兒辦的很妥當,唐其琛給趙阿姨開了一份不菲的薪水,待人客客氣氣。趙阿姨也是個心善的,愣是沒多要一分錢,儘分內的責任。

有阿姨在,唐其琛放了心,他這段時間工作很忙,溫以寧也體貼,從不是黏乎乎耍性子的人,沒男人陪,一樣自得其樂,看書看電影出門逛逛商場,生活恣意的很。不過唐其琛也不太避諱商業上的事讓她知道,反倒很主動的談及,他有意向拓展集團才起步的智能產業相關,考察篩選了幾個不錯的項目,其中一個是航天領域的技術研發,這個研發團隊稍有特殊,核心成員是北航的年輕大學生們。不過已有合作公司,唐其琛是想給他們融資。

溫以寧對經營決策層上的工作不甚了解,所以很少發言。但她隱約聽到一些是非爭議,這個項目,唐耀也有爭取。唐其琛這是當仁不讓,兩人的暗鬥愈加激烈。

唐其琛周三飛北京,柯禮陪同,去洽談相關的投資事宜。對方是位年輕美人兒老總,伶牙俐齒,頭腦清晰,儘可能的爭取利益最大化。小狐狸碰老狐狸,最後主動權仍然沒有給唐其琛。結果沒下定論,但唐其琛並不失望,回上海的飛機上,柯禮說了兩次誇讚之詞,對那位美女老總很是欣賞。

唐其琛睨他一眼,“要追?”

柯禮笑得坦蕩,擺擺手,“唐總您這信息不到位啊,寧總和研發團隊的技術主力,那位叫迎璟的,他們是戀人關係。”

唐其琛皺了皺眉,“誰?”

柯禮解釋:“迎璟,北航大四的學生,今年全國航天科技大賽拿了第一名。”

飛機起飛時顛簸微震,隨後氣流穩定,按既定的航線平穩飛行。

唐其琛反應過來,搖了搖頭,然後會心一笑。

七點半飛機降落上海,唐其琛先回了一趟家裡,老爺子召喚有公事要交待。都是集團的一些日常工作詢問,其實也就走個過場,唐書嶸明白,自己終歸是老了,江山易打難守,這個孫兒把唐家這座江山守得漂亮體麵。知道他記掛家裡的那位,老爺子沒多礙事,半小時不到就放人離開。

下樓到大廳,景安陽才從外麵散完步回來,見著人還驚訝了一遭,“啊,你在這兒啊?”

她的咬字重點在“這”上,唐其琛投去目光,“您以為我在哪兒?”

老爺子也是臨時起意把唐其琛叫了過來,所以景安陽並不知道。她眨了眨眼,頓時緊張,“我出門前,唐耀剛走。”

唐其琛皺眉,“他也來了?”

“從北京過來的,給你爺爺送了幾對酒,走的時候,他說給你也帶了東西,順路什麼的,正好也去送給你。”

唐其琛心裡一沉,拿起車鑰匙就往外快步。

——

物業門禁打來電話時,趙阿姨去超市買些缺了的日用品,溫以寧一個人在家,接到電話後愣了片刻,最後同意:“嗯,認識,麻煩您讓他進來吧。”

溫以寧開的門,唐耀看到是她時,詫異在眼裡過了一瞬,但很快自然平靜,“以寧。”

溫以寧把路讓出來,禮貌的說:“耀總您好。”

她從鞋櫃裡拿拖鞋,正準備彎腰時,被唐耀攔了一把,他說:“你身子不方便,我自個兒來。”

溫以寧順應的把路讓出,門敞開著一直沒有關。

唐耀坐在沙發上,背脊挺得很直,他進門起目光很規矩,也沒有四處打量房間的細節,指了指桌上的幾個禮盒,說:“特供的酒,爺爺那兒我捎了一份,這是給大哥的。”

溫以寧:“客氣了,勞您親自跑一趟。”

唐耀英俊的麵容透著琢磨難定的微笑,他不打官腔,也不假客氣,他很坦白的說:“我之前並不看好你們在一起,但我估計錯誤,以寧,恭喜了。”

溫以寧嗯了聲,沒說話。

唐耀看著她,似審查,似深究,似思考,像要從這個女人身上看出一些答案。最後,他自顧自的彎了彎嘴角,真誠的說:“當初接觸你,的確有私心,但我對你沒有壞心。現在想想,我還是很羨慕大哥的。”

唐耀斂了斂神,喉結微滾,似有隱隱悵然,“他福氣比我好。”

溫以寧仍然沒有接他的話。

唐耀注視著她很久,而後極輕的歎了口氣,“以寧,以後除了叫你一聲嫂子,我們還能成為朋友麼?”話問出口,他便很快自己給了答案,“好了,不打擾你了,這一箱是上好的車厘子,不知道你愛不愛吃,當是心意了。好好照顧自己,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語罷,唐耀起身就要走。

溫以寧也沒挽留,送人到玄關的時候,她忽然叫人:“二哥。”

唐耀肩膀猛地顫了顫,垂在腿間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溫以寧聲音溫淡和煦,像是家人之間再普通不過的問候,但這股暖流可親可近,正是唐耀孤擲的一生裡難得的溫暖。

她說:“你不容易,我很能理解你,多的話我不方便說,但我想告訴你,很多東西是命中注定,出生,家世,父母,彆人的眼光,這些都是命數,老天爺讓人受什麼磨難,都是逃不過的。撐過來了,你就能看到陽光。人在世上,都有各自要承受的罪,誰也不比誰幸福,誰也不比誰低人一等。未來的路還很長,何況你這麼優秀,放下成見,感受生活對你的善意,你會活得更開心。”

唐耀喉結微滾,心底那些陰鷙冰冷的怨憎,仿佛被潑了一勺熱水,慢慢化了溫。

他成長經曆也是崎嶇忐忑,同是唐家子孫,同人不同命,偏偏他是被遺忘的那一個。這種畸形的認知在心裡纏成濃密的海藻,偶爾也會瘋狂生出報複之心。

溫以寧的情況,他也有所耳聞,她母親不告而彆,人間蒸發,對她無疑也是巨大打擊。

這種同病相憐、心心相惜的感覺,格外容易感化人。

唐耀壓下心頭濃烈的情緒,克製的“嗯”了一聲,然後鄭重道:“謝謝你。”

他轉過頭來,溫以寧衝他善意一笑。

就在這時,電梯門劃開,唐其琛心急火燎的跑了出來,見到兩人,本能的往唐耀麵前一攔,把溫以寧擋在身後,一個絕對的保護姿勢,他麵色看著溫和,但笑意未達眼底,“路上堵車,回來晚了。這是要走?彆這麼急,進來一塊說說話。”

唐耀挑下眉,故意笑得夾含深意,風輕雲淡的留了句:“不了,我還要趕晚班的飛機回北京。大哥,有空再聚。”

人走了,但他最後那個挑眉的動作撓的唐其琛心神不定。

一晚上了,猴急猴急的,想問,但又不敢問,問了算什麼回事兒?怕讓溫以寧覺得是自己不信任她。

到了睡覺的時候,溫以寧自己沒忍住笑出了聲,歪著頭,狡黠兮兮的望著唐其琛,突如其來的叫了他一聲——“糖醋排骨。”

唐其琛本來覺得沒什麼的,被她這麼一叫,瞬間感覺一桶的陳年老醋潑在了自己頭上。

醋意的確有點濃。

怕她誤會,他下意識的解釋:“我沒有不信任你。”

溫以寧卻根本不關心,小狐狸一樣的表情嬌嬌俏俏的望著他,“想知道我對他說什麼了嗎?”

唐其琛眨了眨眼。

她笑容燦爛,明眸皓齒,聲音響亮清脆:“我對他說——我愛死我老公啦!”

唐其琛愣了愣,反應過來,靈魂都被招了安。

溫以寧的整個孕期非常順利,她的體質真是太好,體重的增長很緩慢,但孩子的發育卻相當正常。十月金秋,國慶節的時候,她還纏著唐其琛去錢塘江看大潮。那潮水氣勢磅礴,她穿著小黃鴨雨衣,隨著潮起潮落,興奮的大聲尖叫。

唐其琛頭疼,哪有孕婦的愛好如此奇葩的。

秋去冬來,經曆兩場寒潮,上海便算正式入了冬。

溫以寧孕晚期的身子愈發笨重,穿著白白的羽絨服,像一隻超可愛的企鵝。

最後一次產檢,傅教授告訴她,羊水有點渾濁,胎位也不正,這就意味著隻能選擇剖腹產。得到消息後,景安陽親自飛了一趟香港,托那邊的親眷正兒八經的合了生辰八字,定了幾個良辰吉日。唐其琛不信這些,但照顧長輩的信仰,便也由著去了。

元月二十二日,上海中山醫院。

溫以寧早上八點被推進手術室,兩小時後,順利生產。

哥哥五斤二兩。

妹妹五斤八兩。

雙芝競秀,壁合連珠。

唐其琛在三十七歲這一年,終於當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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