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說不行!
高管事一點也不意外,他在心裡暗恨江倦的不靠譜,這下好了,他們都得完蛋。
“不是嗎?”江倦毫無危機感,隻覺得困惑,“可早上就是這個香囊呀。”
他撿起來拍拍灰,也低頭聞了一下,江倦對氣味並不敏感,就覺得一股藥味,和其他的中草藥沒什麼區彆。
江倦奇怪地問:“不是這個味道,那還有什麼味道?”
薛放離沒有立刻答話,許久,他才緩緩地說:“過來。”
過來就過來,江倦走得更近一些了。
其實他不止是對氣味不敏感,對氣氛的感知也格外遲鈍。就好比現在,高管事已經開始為他默哀了,江倦卻沒有任何防備地靠近。
薛放離看他幾眼,手放至他的右肩,廣袖之下,是蒼白而勁瘦的手腕,薛放離稍一用力,人也俯下身來。
他目光所至,是少年的脖頸。
修長的一截,白皙又漂亮。幾綹烏發鬆鬆地垂落,貼在少年的脖頸處,同一個地方,紅痣色濃欲滴,穠豔至極。
與此同時,他離得越近,屬於少年的氣息就越是明顯。
——難以辨認的藥草清香。或許是哪一種罕見的藥材,或許是多種藥材混合的結果,總之並不雜亂,它們無比契合,味道清淺而柔和。
薛放離靈魂深處的瘋狂與暴戾,都在這股氣息下得到平息,甚至連他極度不穩的心緒,也獲得了片刻的安寧。
“王爺?”
江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茫然地抬起頭。
橫斜的光影從竹簾的縫隙處鑽入,恰好落在他白淨的臉上,琉璃珠簾晃動不止,他與珠子,竟不知哪一個更剔透,少年睫毛輕動,柔軟、純粹,好似蓮座上的小菩薩。
他就在這兒,觸手可及,卻又像是抓不住的雲與霧,總會散成一片,蹤跡無尋。
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地,薛放離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把他弄臟。
把他拖入紅塵。
可這麼乾淨,弄臟似乎有點可惜。
薛放離垂下眼皮。不多時,他從江倦肩上拈起什麼,神色平靜道:“狼毛。”
他的整個舉動,似乎都隻是為了拈起狼毛而已,江倦眨眨眼睛,也沒有多想,“剛才陪了一會兒狼崽,可能蹭到了。”
薛放離頷首,“嗯。”
平靜地結束了這一段對話。
高管事:“?”
就這?就這?
王爺沒有發怒,更沒有發落他們。
什麼情況啊?
高管事錯愕不已,但下一刻,他就意識到了什麼——從拜堂到救狼崽,再到送香囊,這已經不是王爺第一次破例了。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前兩次還可以說是王爺對三公子感興趣,可這一次……
那可是香料啊!
王爺這都沒發火?
他們保住了一命!?
高管事大為震驚,不過在震驚的同時,也隱約明白了什麼。
三公子,絕對不能得罪!
不論王爺有什麼打算,總之就憑著王爺對三公子的優待,往後他必須得打起百倍精神供著!
香料不能用,香囊又用不了,江倦心裡有點過不去,他忍不住問薛放離:“王爺,那你待會兒怎麼辦?”
薛放離瞥了眼高管事,示意他會處理,江倦“哦”了一聲,又說:“那……你接著休息?”
“嗯。”
薛放離淡淡地應下來,江倦知道他該走了,不過沒幾步他又返回來,還是想留下香囊,他堅持道:“萬一能用呢。”
薛放離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江倦把香囊塞給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薛放離沒看香囊,隻是拿在手裡把玩,片刻後,他語氣平淡地開口。
“說吧,怎麼回事。”
“奴才正趕來送香料呢,三公子那丫鬟冒冒失失地撞了上來,奴才沒拿穩,匣子便脫了手……”
經過確實是這麼一個經過,可丫鬟再怎麼冒失,他若及時避開了也不會如此,兩人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高管事卻把責任全推在對方身上。
薛放離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高管事被看得心裡直發虛。在王爺麵前,他的想法、他的意圖,仿佛都能被輕易看穿,他的一切行為都無所遁形,更無從隱瞞。
強烈的壓迫感讓高管事冷汗直流,他又硬著頭皮道:“對了,王爺,那丫鬟當時好像說三公子得藥浴,奴才估摸是想問莊子上可有藥材。”
藥浴啊。
原來如此。
經年的溫養,少年才養出了這麼一身藥草味。
“要什麼給他便是。”
“王爺,莊子上好像沒有……”
話沒說完,高管事就意識到他在犯蠢,恨不得摑自己幾掌。他諂笑道:“莊子上沒有,奴才大可以下山買,也可以回府取。”
薛放離眉眼一片涼薄,不耐煩到了極點,他冷戾道:“滾。”
高管事立刻走人,不過在關上門前,他又不得不多問一句:“王爺,您的香料,奴才也回府再取一盒?”
薛放離雙目輕闔,香囊混雜的氣味令他感到不悅,但是依舊留有幾分屬於少年的氣息,他沒什麼表情地說:“不必這麼多。”
他來彆莊,本想休息一晚。
既然心緒已經平複,便不必再多用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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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麼一遭,高管事再來彆院,態度就更為恭敬了。
“王妃,您可是要藥浴?”高管事問,“有沒有固定的方子?”
江倦都要忘了這回事,他不確定地說:“應該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