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警官。”阿莫斯站起身, 朝他伸出手。他的中文非常流利,字正腔圓;臉上呈現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帶一點友善, 帶一點疏離,帶一點矜持,就如同每一個有著古老傳承的貴族子弟一樣, 有著無可指摘的禮儀。
如果不是他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興味, 唐祁風肯定會以為他並沒有認出自己。
“你好, 美第奇先生。”他伸出手。
一瞬的交集後, 唐祁風不動聲色的將略微有些發麻的手抽出來。這位阿莫斯美第奇先生的手,就像是大理石一樣的冰冷,但有力。
參加會議的除了元仲青和他的行動小組以及阿莫斯帶來的兩位助手之外,還有幾個唐祁風沒有見過的人,應該也是超管局方麵派來的人——和行動組的那幾位一樣,一看就不是警察,十分個性。
而警方的代表隻有他和局長,以及一位他曾見過的省廳的領導。
既然事先已經確定了由元仲青方麵來主導,並且確定是超凡案件,唐祁風隻是簡短的介紹了案情的經過, 並謹慎的沒做其他發言。
這算是他第一次參加由超管局主導的這種會議。之前, 這些案件在移交後就完全和自己的刑偵大隊脫離了關係, 他可能會事後在檔案室的某些卷宗裡看到已結案的字樣, 但整個過程並不予披露。除了元仲青的特彆行動小組和局長之外,應該沒有第三方能知道其中細節。
唐祁風能夠憑自己的推斷與猜測和元仲青私底下的閒言細語中觸摸到隱藏在迷霧中的一鱗半爪——這還是後者出於招攬他的目的而透露——但其實他從來不知道超管局這個諱莫如深的機構的真相。
所以,在他聽到與會的超管局人員在激烈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並且話語中頻繁的提到了“血族”、“血食”、“狼人”等等諸如此類的字眼時, 即使是在戰場時麵對子彈襲來依然麵色不改的他, 也不免有些崩塌。
好在,他曾經對這個世界的真相有過猜測,因此也不算是世界觀顛覆,隻是當這一切真的實實在在的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也依然會產生虛幻與眩暈感。
定了定神,唐祁風繼續往下聽,不提他內心的心理活動,最起碼表麵看上去依然是那位冷峻而鎮靜的唐隊。局長在旁邊觀察他,默默的在心中點了點頭。
經過激烈的探討,最後元仲青和阿莫斯達成協議,先確定大致範圍,再由阿莫斯定位那位血族殺手,並且以自己為餌引他出來,然後由特彆行動小組一起緝拿他歸案。
“恕我直言,阿道夫是血族中最擅於隱匿的幾位之一,並且他的實力已經接近侯爵。”阿莫斯挑眉,“這場行動有可能不會如我們想象中的那樣,能得到一個完美的結果。”他瞥了唐祁風和局長一眼,加上一句:“尤其是,人類如此脆弱。”
“美第奇先生有什麼話不妨直言。”唐祁風沉聲道。
阿莫斯那張如雕像一般精美的臉出現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做好萬全的計劃,以及傷亡的準備。”
“即使有傷亡,也要把傷亡降到最低。”仲青及時的接一句,並且補充:“尤其是針對平民。我們更希望能把他逼入到無人的山區再實行計劃。”
阿莫斯聳聳肩:“我儘量。”
這場會議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才結束。到了尾聲,所有的人都魚貫而出,包括阿莫斯和他的助手,而仲青喊住了唐祁風。
“唐隊長,請簽一下這份《超管局保密協議》。”
他以手指為符筆,靈力為媒介,將協議在半空中展現出來。唐祁風並未表現出詫異神色,他掃了一眼,繩頭小字泛著淺淺的金光,內容很簡單,規定他對會議中所看到、聽到的一切都保密,不允許任何形式的外泄。
“用這個。”仲青遞給他一支筆,就是普通的放在桌上的中性筆,並指了指半空中右下角的空檔處,“簽這裡。”
唐祁風拿起筆,在他的筆尖接觸到半空時,似乎是停在了某個平麵,而那支兩塊五一支隨處可見的筆真的在半空中寫出了自己的名字。這一幕像是某個巫師電影中的場景,但又像是科幻電影中的全息顯示屏。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唐祁風:“在行動結束後,你可以選擇是讓這段記憶消失,還是讓這份合同繼續。”
仲青手一揮,這份漂浮著的合同隨即化為光點,消失在半空。
仲青走後,局長和唐祁風在會議室多留了幾分鐘。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局長習慣性的拿出煙來,但看了一下會議室的禁煙標誌後隻能苦著臉把煙拿在手上:“我之前和你說,這個世界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危險。”
“聽上去像是你們已經有了某種決斷?”他直接問道。
“不是我們,是上麵。”局長指了指天花板:“上麵覺得,在這些超凡事件中,我們該擁有自己的力量和一定的話語權。”
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唐祁風明白了過來。他是被選擇的人。
“就像元先生說的,你有拒絕的權力。”局長拍拍他的肩,“你好好想想。”
他點點頭。
當天依然是要加班,不過九點多的時候就結束了。任曉棠和小路叫嚷著要去吃宵夜,於是一行人就朝小廣場走去。現在如非是特彆說明,一般說吃宵夜,大家都默認是去吃葉老板的夜宵攤。
“嘖嘖,葉老板生意真的是越來越好了。”看著小廣場上的人,任曉棠不由得感歎道。
之前雖然也人多,但哪有現在誇張。現在連站著吃的都是比比皆是!而且旁邊的小吃攤也越來越多了,賣串串的、賣燒餅的,還有煎豆腐和燒烤,還有賣花的,賣舊書的,儼然已經是一個小小的商業生態圈了。
“咦,就這邊臟。”任曉棠避開地麵上的竹簽子和紙巾,有點嫌棄的道。
眾人環顧一下四周,“的確是。”
說起來,葉老板的夜宵攤乾淨得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做吃食的地攤,不僅是桌椅餐具乾淨,而且周圍的地麵和環境也都很乾淨。可能是受她影響,旁邊開的幾家小吃攤在衛生問題上也都做得挺好,不會等到第二天淩晨環衛工人來收拾,自己就隨手把一些垃圾給收拾了。唯有這家後來的燒烤攤子,地麵上經常亂扔竹簽子和紙巾,攤位周圍一圈還能隱約看到油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