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霞光照的祁禹秋眼睛發澀,他微微眯眼朝那條縫隙看去,才發現外麵已經是夕陽西斜,天際鋪著一層豔麗的火燒雲。
而站在霞光裡的身影熟悉的讓他隻一眼便認出了是誰。
“你、你怎麼來了?”他嗓子有些沙啞,心臟砰砰直跳,不知是心動更多還是擔憂更甚。
“我來接你回家。”略有些急促的聲音從霞光處傳來,那道身影動了,腳步倉皇的朝這邊走來。
紅色的光隨著他的腳步往黑暗深處蔓延,像是飄在他背後的赤色披風,一點一點驅逐了黑暗。站在最邊緣的人身上慢慢披上了一層紅色,重新沐浴在尚有餘溫的陽光中,他們忍著眼睛的酸痛,珍惜的看向身後通紅的太陽,然後流下了眼淚,他們得救了。
玄清手一鬆,手中的鐵楔子咣啷掉在地上,他喘了口氣低頭看著那根鐵楔子暗自慶幸,幸好剛剛糾結了一下這楔子該送給誰,而不是直接自私的用在自己身上,不然現在八成已經魂飛魄散了。
他嗬嗬笑了兩聲,腳一軟乾脆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後回頭看著奔向祁禹秋的那道身影。
他還是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閔煜身上竟然有如此濃烈的煞氣,以前他們不是沒見過麵,這麼明顯的事情,為何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忽略過去了呢?
祁禹秋眨眨眼,身上的壓力散去的同時,一雙手接住了他有些疲憊的身體。
閔煜攬著他的腰將人牢牢抱在自己懷裡,看著他臉上的血跡,手微微發抖的輕輕碰了一下,啞聲道:“怎麼樣?”
祁禹秋看見了他眼中的焦急,雙手捂住他的手笑道:“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了,你彆擔心。”
閔煜卻絲毫不信,越發的小心翼翼,彎腰穿過他的腿彎,把他整個人抱在了懷裡。
“你怎麼來了?”祁禹秋把臉埋在他肩頭,再次輕聲問道。
閔煜抱著他就要往停在不遠處的車走去,聽到他的話停下腳步側臉看著他道:“我是不是說過,如果有危險,一定要讓我知道。”
祁禹秋縮了一下脖子,黑亮的眼中滿是無辜道:“我也不知道這次這麼危險嘛,來了才知道這裡藏著一個瘋子。”
閔煜抿抿嘴唇,想說什麼,但看著懷中人臉上的幾道血痕心裡就隻剩下了心疼,剩下的話全都問不出口了。
“等你傷好了我們再重新討論討論關於危險的定義。”他道,“那個人呢?他跑了?”
祁禹秋笑著蹭蹭他的額頭,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陳飛昂:“在那兒呢,有我在,他怎麼可能跑得了!”
天道注定要湮滅,已經沒有任何轉機,幕後黑手可不就是被他搞死了。
閔煜看著他臉上的小得意,心中略鬆了口氣。
“你還沒回答我,來這裡乾什麼?”祁禹秋歪頭看著他道。
閔煜表情恢複了淡然,看著前方:“我說了,接你回家。”
“是我讓他來的。”終會長笑道。
祁禹秋讓閔煜抱著他走到終會長麵前,示意閔煜放開他,落地後疑惑的看向終會長。
終會長不等他開口詢問,便擺手道:“我隻是通知他來這裡接你回家,並沒有說彆的,剩下的事情你們回去自己聊吧。”
而此時,天道僅存的一絲意念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徹底消散了,它被困在了這片空間中絲毫動彈不得。聽到終會長的話,它才第一次注意到閔煜,在它未曾發現的地方還藏著這樣一個人,一個身負部分規則卻隱於世間,連它都無法察覺的人。
“你算計我!!”這次它沒有力氣再故弄玄虛,所有人都聽到了這道回蕩在周圍的怒吼聲。
終會長撫撫胡須,微眯著眼,表情略得意道:“你終究不是人啊,幾百年前的套路連湯都不換就想再來一遍,我這可不叫算計。”
“你不是想永遠存在嗎,如今也算是通過另一種方式實現這個目標啦,且從此之後再也不用擔心湮滅了,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永生吧。”
“不!”它要的是當這世間的主人,而不是永遠被困在這一方虛空之中!
然而它徹底失去了對這片天地的控製,被它創造出來的小天地也永遠的封存於虛空之中。
太陽沉落於西方,天色暗淡下來,終會長看著祁禹秋眼中閃動的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折騰成這樣就先回去養傷,若有時間,再來玄學協會找我這個老頭子吧,到時候陪我下兩盤棋,也算是給老人家一點關懷。”
閔煜沒有心思探究這其中涉及的秘密,他隻想趕緊把人帶回去,好好檢查一下祁禹秋身上到底有沒有暗傷。
祁禹秋再次被抱起來,終會長看著二人,忽然笑得極為燦爛:“你們可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無論怎樣,他們注定了隻能與對方在一起,他們是除了彼此之外,世間最特殊的存在。
閔煜這才將視線移到終會長身上,認真道:“謝謝。”
然後便再無遲疑,轉身離開了。
終會長看著二人的背影,笑容漸漸消失,他摸摸自己的嘴角,竟感覺有些心酸。
說來說去,還是他親手把人給“嫁”出去了。
將人放在副駕駛位,閔煜扣好安全帶,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魝城,在路上他便約好了醫生,到醫院後立即給祁禹秋做了全身檢查。
檢查結果讓他徹底放下了壓在心口處的石頭,祁禹秋身上沒有任何異常,十分健康。
把人帶回家後,他吩咐阿姨做了一桌子補血的飯菜,盯著祁禹秋把飯菜吃了個精光才算罷了。
夜裡,閔煜將人抱在懷裡,靜靜的看著懷中熟睡的人。房間裡很黑,他卻覺得自己可以清晰的看到祁禹秋的臉,他就這樣聽著窗外的雨聲,一遍一遍用目光描繪著這張臉,直到微微的光照進來,才在祁禹秋臉上輕輕咬了一口。
“不聽話,那就呆在我視線中,哪兒都彆去了。”
這天夜裡,所有地方都同時下了一場瓢潑大雨,天亮的時候雨才停了。第二天清晨起床的人發現,空氣都比以往清新了許多,這場雨就像是帶走了所有陳年舊霾,迎來了新的氣象。
終會長站在涼亭中看著初晨的太陽,笑了,這才是這方天地本該有的樣子。玄學沒落,是因為人不再需要了,他們有了新的方向,新的道路,這條路會帶著他們走的更遠,飛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