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矯健身影從山坡上飛躍而下,束在身後的烏發馬尾揚起,如狼一般竄進那道金光裂縫之中。
人群儘沒,古樹周圍變得靜謐。微風吹過,卷動起了漫天幽藍花瓣盤旋。
葉雲瀾拿著手中油紙包,暖融熱度為他驅散些許冬日寒意。
他遙望著古樹,將綠豆糕一隻一隻慢慢拿起來吃了,才用帕子仔細擦了擦手心,而後轉身離開。
回到洞府,撲麵而來便是一陣熱浪。
古玄正盤膝在石床上打坐,淡金色的血脈之氣在他周身盤旋繚繞,他閉著眼,睫毛一直在輕顫不停。
綁著繃帶的胸膛上有血跡滲出,忽然之間,他吐出一口灰紫發黑的鮮血,那血落在地麵,便腐蝕出一個冒著黑煙的坑洞。
古玄慢慢收功,平息體內血脈流動。
將擠壓體內的淤血吐出之後,他傷勢已經好了大半,睜眼卻見一身雪白狐裘的葉雲瀾坐在紫雲木下石桌旁,冪籬放在手邊,正靜靜看他。
“……你回來了?”古玄一怔。
“如此純粹的火係血脈之力,至陽至烈,絕無包含五行其他,這世間唯有遺傳上古神凰血脈的曜日皇族獨有。”葉雲瀾平靜道,“你不姓古,而姓葉。”
古玄沉默了一下,苦笑道:“你是什麼時候發覺的?”
葉雲瀾:“救你之時。你血中泛金,我已知曉。”
古玄定定看他,“既如此,你說你與曜日皇族有怨,又為何還要救我?”
葉雲瀾:“救人還需緣由?況且你已傷好,便該遵從約定,就此離開了。”
“你既知我姓葉,難道不好奇我身份?”古玄道,“何況道友也姓葉,我們之間,或許有血脈牽連也未可知。”
葉雲瀾眉目變得疏淡許多,“世上葉姓之人何其之多,你們曜日皇族,難道要一個個上前去認親不可?何況,我身上究竟有無神凰血脈,你難道不是稍稍感應,便能知曉麼?”
聞言,古玄心中微微揪緊。
當初血祭之法殘酷,葉雲瀾身上血脈早已經被抽離得一絲不剩,他又如何感知得到對方身上血脈?便連當初幼時雙生子之間生來親密感應,也已經早已消失不見了。
“我不是葉氏族人。從前到而今,都不是。”葉雲瀾起身,看著古玄的臉,“你們曜日皇族的太子殿下前兩日已經到達通靈澗,你去尋他庇護,要比待在我這個修為已廢之人的洞府要安全得多。何況,你不怕危險,我還怕因此沾染上麻煩。你們曜日皇族的事情,到底與我無關。”
聽著葉雲瀾一口一個“你們曜日皇族”,古玄眉頭越皺越緊,卻偏生無法反駁。
他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扶著肋部還在滲血傷口,慢慢從床上起身,低聲道:“這兩日,是我叨擾道友了。”
“道友此前雖然一直說不必言謝,但道友救命之恩,我已謹記心頭,絕不忘卻。”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件玄色袍服,為自己披上。那袍服衣擺上繡著暗金紋路,十分低調,隻是刺繡極為細致,若是細看,便覺貴不可言。
他轉過身,長袖垂於身側,沉默不發一言往洞府外走,高大背影看上去透出幾分蕭疏,還有熟悉。
葉雲瀾看著他背影,忽然道:“前兩日,我在山外集市裡遇到一個少年,名葉尋,似在找你們太子殿下。我想,他應當與你們曜日皇族有關。”
古玄腳步停了一下,“多謝道友告知。”
待得古玄走後,洞府中便隻剩葉雲瀾一人。
沈殊布置好的暖爐還在石桌上散發熱氣,
紫雲木的花瓣紛飛飄落在他身上,他從發間取下一枚,拿在手心,靜靜看著花瓣上紋路,想到方才答應過沈殊的事情。
沈殊要他折花。
沈殊想要他折怎樣的花?
紅梅太豔,白梅太淺,雪盞易化,冰蓮難尋……而在冬日裡能夠盛開的花,本也沒有多少。
想起當年自己曾經為難過沈殊,要他給自己帶雪盞花,幾年過去,沈殊倒是學會反過來為難起自己師尊了。
葉雲瀾無奈想著,眼底深處,卻浮現一絲極淺的縱容笑意。
以凡人之身去往浮雲巔,需要耗費不少功夫世間。
沈殊不在,葉雲瀾對一日三餐興趣寥寥,便出了通靈澗,在山外集市裡買了幾瓶辟穀丹,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一處凡人攤位,一個人買了幾包綠豆杏花糕。
隻是拿過來後,感覺終究不如沈殊方才遞過來那包熱燙,更不如當年中洲小院裡,那人端著瓷盤從屋中走出,將他抱在懷裡,一枚一枚喂給他的綠豆杏花糕般,清香甜軟。
——那樣的滋味,他此一世應當都再嘗不到了。
葉雲瀾走在集市中。
論道會開啟後,集市人流少了許多,隻是湖畔那玄機亭裡,還聚著有許多湊熱鬨的人。
葉雲瀾本隻是從旁走過,忽聽一聲高呼:“快看,天機榜有變——”
“真的假的,天機榜不是素來一月才更新一次麼,這離上回變更還未到三天……”
“你又懂什麼,但凡一月之內天機榜上前三位有所變動,天機石也是會即刻進行變更的。來,讓我仔細看看,天、地、人三榜上的人名次未變,而兵器榜,兵器榜第一位……虛輪鏡,這是什麼?竟能夠越過了噬魂老祖的修羅劍排行第一?”
“美人榜亦有了變動,快瞧,已經占據美人榜第一數年的徐清月名次竟變了,如今已是第二位,而今第一位是……東洲天宗,葉雲瀾?”
“葉雲瀾?他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渣渣們得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