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勢(1 / 2)

病美人[重生] 夜雨行舟 10646 字 9個月前

念兒聲音響在耳邊。

他握著手中幽藍花枝的手微顫, 忽停住腳步,回首望去。

這處隱藏在天池山中的花穀極為廣闊盛大,無數鮮花在風中飄搖, 四周皆被高大山體環繞, 環目四顧,沒有出入通途。而在設有禁空禁製的天池山中,若無山靈帶路,沒有修士能夠進入其中。

也因此,這裡保留了無數太古時代的花草, 無論是方才念兒口中的曦微花、紫鳶花、亦或水蓉花, 在現世都已經不可尋。

他的目光落在花穀中央。

花穀中央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冰藍湖水倒映雲天,湖泊中央有一個島, 島上矗立著一棵樹。

幽藍美麗的花朵在樹梢搖曳, 花瓣隨風緩緩飛旋。而後, 飄落於冰藍湖麵。

這是世間遺存的最後一棵長生樹。

他想起之前通靈澗登天階開啟之時, 所顯現的古樹虛影,那時候他以為虛影隻是虛影, 未想現實中,當真有這樣一棵長生樹。

他靜靜看著那棵樹。許久。

“哥哥?”念兒疑惑開口。

“你所說送花的風俗, 萬載之前, 是人人都知嗎?”他忽然輕聲問。

念兒道:“是呀。我們那時候送花給心慕之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啦。念兒還記得,每次吾皇出行的時候,漫天都是愛慕吾皇的小妖們灑下的花雨,收到的花足以鋪滿整條飛鸞道。有次,值官忘了清掃, 飛鸞道被太多的花堵住,車子實在走不動了,吾皇隻好張開雙翼,飛向長空,揚起的花雨席卷了整個妖皇城……”

“不過,吾皇雖喜歡花,念兒卻從沒有見他收過哪個小妖送給他的花。吾皇似乎隻喜歡一個人獨自栽花,這棵長生樹,便是吾皇當年親手種下……”

女孩歡快的聲音如同鳥雀嘰嘰喳喳響在耳畔。

他得了回答,沒有細聽後麵的話,隻想著當年魔尊所說,這是對方從一個萬載之前的鬼魂記憶中所尋到的花,而後,又執拗地問他,到底喜不喜歡這花。

執拗地像個胡攪蠻纏的孩子。

忽然便牽起唇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

葉雲瀾垂首看著手中花枝,牽起唇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他正身處望影台。

望影台是一片奇異空間,令人仿佛置身於銀河星空。星空中有諸多桌椅石凳,上麵懸著不同星辰,灑下朦朧輕紗般的光芒,將一處處地方分隔開。

登天階中一切則如同畫卷在所有人麵前鋪開,如同望著一道綿延長河。

望影台中似乎布有神妙陣法,隻要凝神去觀,登天階上一切便會拉近,巨細靡遺。

葉雲瀾頭上的冪籬已經摘下,放在桌邊。

賀蘭澤看著登天階上比鬥,側過頭,便見到他唇角弧度,不由一怔。

葉雲瀾平日極少笑,這一笑,那張蒼白如雪的臉上,便有了幾分溫柔明豔的味道。

他生得本就極美,一旦神色鮮活起來,更是美得動人心魄。

賀蘭澤幾乎本能想要去伸手觸碰他笑容,伸至半途,卻又怕打攪到他心緒,便停了下來,隻貪婪地看著葉雲瀾容顏,看他低垂的長睫如蝶翼翩飛,看他纖長白皙的手握著花枝,如雪蓮花瓣柔軟伸展開……

這幾年,他常找理由去竹居看望這人,對方的容顏已經被他描摹了千百次。

卻依然是,看不夠。

非但看不夠,還越陷越深,甚至連睡夢之中氤氳的,都是這人身上清寒的香,每每觸碰玉石器皿,想起的卻是這人柔如軟玉的手。

他平生驕傲自負,從未曾想到自己有對一人如癡如狂的一天。

卻偏偏,甘之如飴。

葉雲瀾覺察到這份過於專注的視線,從思緒中回神,抬眸便見賀蘭澤正目光炯炯看著他。

他唇邊笑意斂去,凝眉道:“大師兄?”

見他覺察,賀蘭澤目中掠過些許不自然的神色,卻很快收斂,道:“師弟方才這樣高興,是因為見到沈師侄獲勝了麼?”

賀蘭澤看向登天階虛影,“南宮獵雖然修為至元嬰,隻不過當年他就無法在我手下走過十招,而今更不能。而沈師侄,卻在我壓製修為時能夠與我走上數百招不分勝負,南宮獵如何會是他對手。此次論道會,當是他一鳴驚人之時。而師弟作為沈師侄的師尊,此次論道會後,也當與有榮光。”

賀蘭澤語聲平靜。

但心底卻並不平靜。

他當年剛開始應承葉雲瀾的請求,並沒有何如看重對方這個從外門所收的弟子。

可隨著時間流逝,卻越來越忌憚。

沈殊身上天賦驚人。

賀蘭澤活至今日,六十餘載,幾乎日日練劍,方有如今成就。但沈殊練劍的時間,卻隻有三載。

三載能夠在劍道上到達宗師境,幾乎駭人聽聞,沈殊卻做到了。賀蘭澤對此驚訝程度,並不亞於斷望山中,得知陳微遠修為已超渡劫的時候。

此次論道會群星閃耀,無數人對勝負結果議論紛紛,賀蘭澤卻知道,沈殊會是其中最為璀璨的明星。

葉雲瀾聽了他的話,卻隻道:“我不需要他如何為我爭名,我隻願他見識過世間壯闊,能多結交些許朋友,斂去些孩子脾性,多些恣意追求,不必日日停留在我身邊。”

賀蘭澤忽笑了笑,忽道:“師弟此言,不像師尊對徒弟的期許,倒像父母在憂心自家粘人孩子的未來。”

他也就隨口一說,未想葉雲瀾思索了一陣,竟是認真道:“書上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師徒還是父子,其實並無太大區彆。”

“師兄,我此一生都不會婚娶,或與誰結成道侶。”葉雲瀾說著頓了頓,語中仿佛意有所指,令賀蘭澤緊緊皺起了眉。

他凝神想要看透葉雲瀾麵上的神色,卻見這人眉目平靜,抬頭看向星空中登天階虛影畫麵,繼續道。

“沈殊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未來將會傳承我之所有。他與我一樣,無父無母。因而我雖為師尊,所要教養的,卻並不止如何修道,更有如何為人處事,還有對此世的認知。”

“大師兄,你說得不錯,沈殊雖為我之徒弟,”他指尖輕點著手中花枝,平靜補了一句,“……卻亦如親子。”

——

登天階上。

沈殊挑落了南宮獵手上長劍。

南宮獵呆在原地,沒有去撿地上長劍,隻是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我竟輸了,輸給一個才金丹期的毛頭小子……”

南宮擎站在自家兄長身邊,笑容早已僵在了臉上,麵色蒼白,後背直冒汗。

登天階開啟時,他故意叫上兄長,選在與沈殊相近的時間進入,就是為了能夠教訓這人一通,找回之前的麵子。

未想到,連兄長都輸了。

南宮獵可是如今道一教的大弟子啊!南宮擎已經想得到,出去登天階後,教裡那些人會怎麼編排他們兄弟了。

這人當真是個妖孽!

南宮擎氣急敗壞地想。

但比這更重要的是,該怎麼從這妖孽手中逃走。他後退一步,給周圍兩個道一教弟子使了使眼神。

黑衣束發的青年已揚劍指向他,“怎麼,上次教訓還不夠,你還要繼續來挑戰我麼?”

那劍尖上還帶著血,是他兄長的。

南宮擎忽然對周圍兩個弟子大喊一身:“走!”

沈殊微微眯眼,“想走?”他還沒忘記,當初天池山外小鎮,南宮擎到底是怎樣侮辱詆毀他家師尊的。

他本欲出劍,卻想到自家師尊此刻或許便在外頭看著他,便收回劍。

隻不過,無人看得到的地方,有幾縷黑氣順著南宮擎影子滲入進去。

南宮獵還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沈殊沒有興趣去管南宮獵心情,登天階漫長,他還要趕快趕到浮雲巔,去見自家師尊。

師尊已經答應了要為他折一朵花。

是什麼花呢?

沈殊滿心期待。

卻忽然聽到南宮獵開口:“道友有這樣的劍道境界,為何我以前竟從未聽聞……敢問道友是哪宗弟子,是何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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