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葉雲瀾之前生了那麼大的氣,可之後他每場比武,卻仍是認真看了,甚至其中每一招每一式,都記得如此之清,心頭不免有欣喜起伏。
可轉念又想起之前爭吵時對方那句“我將你收為徒弟,視你為親子教養,傳道受業,未曾藏私”之語,麵色又隱有發青。
葉雲瀾將沈殊劍法的細微錯處一處處指出,直至紅日西斜,才揚了揚手,讓沈殊自去,自己則閉目歇息。
沈殊起身,道了句“多謝師尊指點”,便收拾了桌上碗碟出去了。
待他走後,葉雲瀾微微睜眼。
他看著沈殊背影,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他們師徒經年相處的歲月。
但他知,終究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
浮雲巔比武之後,天池山論道會還持續了半月。這半月,才是五洲四海修士真正相互交流切磋的時間,各派弟子之間相互爭鬥,比武台上絡繹不絕。
但是最受矚目的師徒兩人,卻始終沒有露麵。
直到論道會徹底落幕,天宗飛舟將行啟程,葉雲瀾才終於從仙宮走出。
臨走時,念兒不舍拉著他的手,仿佛鼓起勇氣道:“我想跟著哥哥,去看看這個世界。”
葉雲瀾:“你是天池山山靈,離開天池,會否對你有所不利?”
念兒仿佛已經想好,笑道:“天池山是念兒神魂寄托之物,念兒活動範圍無法離開天池。但念兒可以分出一部分神識寄托到另一物上,由哥哥帶念兒出去,這樣哥哥走到哪兒,念兒便能看到哪兒的風景了。”
旁邊沈殊聞言黑了臉。
葉雲瀾:“我回天宗之後,輕易不會出門,恐怕無法如你所願。”
“無妨,雖然念兒這部分神識活動範圍並無天池山寬廣,也有數十裡,足夠念兒在哥哥宗門裡玩好久啦。”
念兒說著,將一把精致的木梳交給葉雲瀾。
天池山這些日子,念兒給他幫助良多,況且帶一柄木梳隻是小事,葉雲瀾輕點頭,接過木梳,就要收進懷裡,旁邊卻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把木梳拿了過去。
念兒睜大了眼,“小弟弟,你——!”
沈殊打量幾下手中木梳,“倒還十分精致。”
他撩起長眸,似笑非笑看了念兒一眼,“小妹妹,既然你是想去天宗玩耍,那由誰帶這木梳都是一樣,況且師尊身體有恙,你們倆誰磕著碰著都是不妥,還是我來替你保管吧。”
說罷就把木梳收入袖中。
念兒憤憤瞪他一眼,鼓起了嘴,心中暗想:這怎麼一樣……
葉雲瀾並未覺察出兩人之間暗流洶湧,在他看來,木梳由誰帶回天宗,確如沈殊所言,並無什麼區彆。
遠處不斷有各派飛舟騰空時的氣流聲傳來,如同海豚鳴叫,毛球跳上他的肩。
葉雲瀾側身看向沈殊:“時候到了,我們走罷。”
“好,師尊。”
走出仙宮,天光落到兩人身上。
此刻天池山上已經不似前幾日那樣人多,葉雲瀾卻總覺周圍有許多窺探目光,不禁微微凝眉。
忽有一個修士小跑過來,擋在葉雲瀾麵前,身後呼啦啦跟著幾名侍衛。
這修士樣貌生得雖是眉清目秀,但落在葉雲瀾眼中,卻覺麵生得很。
淡聲道:“道友何事。”
那修士臉微微紅,呐呐喚了一句:“葉仙君。”
仙君?
這稱呼隻有沈殊年少懵懂時喚過他,後麵便隻敬稱他為師尊了。況且仙這樣的名號,唯有突破凡身六境者才可使用,比如世人對棲雲君,便稱呼其為“仙尊”。
但他而今是凡人之身,修為無存,這人喚他“葉仙君”,確乎是有些奇怪。
葉雲瀾眉凝得更深。
便見那修士躊躇一會,大聲道:“我,我乃東海朝天宮少主海久鳩,派中有門人十萬,靈珠萬斛,仙葩奇珍無數,願,願為仙君道侶,為仙君解憂!”
年輕修士說完,麵色紅得像個粉桃包子。
葉雲瀾眼眸微微睜大,顯出一點茫然之色。
海久鳩的舉動仿佛是一個信號,之前還在周圍偷偷窺探的修士都快步走了過來,仿佛唯恐不及地將葉雲瀾圍成了一團。
海久鳩還眨巴著眼睛在等葉雲瀾回應,旁邊一個麵容陽剛的高壯青年便將他一把擠開,七膚色古銅,手臂腰身雙腿綁著戰甲,赤著上身,露出腹部八塊健碩肌肉,對葉雲瀾露出一點憨笑,聲如雷鳴。
“俺是南疆戰魂部落的苗越,彆瞧著俺生得粗獷,但對自家娘子,絕對溫柔!俺會煮飯洗碗,還會洗衣打掃,咱部落裡最最乾淨的住所,就是俺苗越的!”
人群裡,一個生著毛茸雙耳的美麗狐妖少女朝葉雲瀾一笑,“仙君,他們都不行。來我狐族,我有數十狐族姐妹,皆願意幫助仙君,必能令仙君藥到病除。”
說著,她纖手掩嘴,嬌俏的狐狸眼直勾勾看著葉雲瀾,其中仿佛含有無窮情意。
嘈雜人聲之中,葉雲瀾終於反應過來。
這些人……莫不是都在向他,自薦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