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好美人,對美人向來關心愛護,可此番作為,卻是將葉雲瀾推至尷尬之地了。
是以方才他看到葉雲瀾便不自覺躲避,心中有愧。
陳微遠側頭看他。
陳羨魚忽悚然發覺,自家兄長雙目此刻竟是亮銀之色,是傳說中血脈之力激發至極致才有的異象。
此番狀態之下,陳族觀星術所能發揮的威能極巨,幾可言無所不知。
陳微遠道:“我派你至天宗尋覓魔星蹤跡,三年以來,你未有所得。”
陳羨魚麵有羞愧。
陳微遠道:“魔星出世,相伴隱星,隱星黯則魔星盛,兩者糾纏不清。若將隱星推至風口浪尖,魔星便會露出行跡。”
陳羨魚大吃一驚,“兄長的意思是……”
陳微遠慢慢擦拭著星盤,並未明言,隻道:“你跟在其人身邊,仔細探查,當有所獲。”
他揮袖將這麵水鏡打散,將擦拭好的星盤用錦緞包好,歸於原處,又坐窗前,抬手折了一枝插在花瓶中的白梅,握在手中把玩。
那亮銀之色慢慢從他瞳眸中減弱,他將一朵白梅捏在掌心,低歎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雲瀾,你此生想要安穩平靜,從容赴死,為夫卻是不能如你所願了。”
……
“師弟,這幾日你可真是讓我好找。”
賀蘭澤端茶直飲,對麵是正在信手泡茶的葉雲瀾。他仔細觀察了幾番葉雲瀾麵色,知他已是傷勢好上不少,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自那位太子殿下飛舟回返後,師兄便尋不到你蹤跡了。聞聽你在浮雲巔現身,然天宗弟子觀戰之處卻也見不到你身影,師兄還疑心你被什麼山精鬼怪抓去了。”
葉雲瀾道:“機緣巧合,與天池山靈相識。那幾日,我是被山靈邀去做客了。”
賀蘭澤道:“原是如此。”他躊躇片刻,繼續道,“師弟最近或許也已聽聞了有關你的那些流言。”
葉雲瀾泡茶的手一頓,淡淡道:“是。”
賀蘭澤道:“師弟,此事絕非是師兄所說出去的,你可信我?”
葉雲瀾輕輕“嗯”了一聲,道:“我信。”
賀蘭澤長舒一口氣,又認真道:“得知此事後,我已告誡門中弟子,不得再傳播這等流言,想來今日沒有不長眼的弟子往你跟前湊罷?”
今日向他自薦枕席的皆是外宗弟子,同門倒是十分規矩,未想是賀蘭澤做了告誡。
葉雲瀾道:“不曾。有勞師兄了。”
賀蘭澤笑了笑,神色顯出幾分柔意,“師弟,你我幾年交情,何必言謝。”
“流言歸流言,你真正的傷勢,世人又怎了解。”賀蘭澤輕聲道。
遲疑了一下,又道:“師弟,你知我是萬中無一的火係天靈根,今番天池論道又有感悟,不日修為將行突破,待到那時,或有三成把握收服神火了。”
葉雲瀾沉默不語。
賀蘭澤等了好半晌,等不到回答,搖頭哂笑一下,覺出幾分尷尬。
不過他的麵皮在這幾年早已煉就,又坐一會,交談幾句宗門之事,才起身道:“時候不早,師弟好生歇息罷。”
起身步至門邊,又遲疑道:“今日我聽聞師弟言及自己已有道侶,此事可當真?”
他聽說此事時候其實並不放在心上,隻覺這是葉雲瀾拒絕那些胡攪蠻纏之人的借口,畢竟葉雲瀾一進宗門便與容染待在一處,後來與容染鬨翻後,除收了一親傳徒弟便再沒有與人親近,誰說葉雲瀾有道侶他是第一個不信的。
奈何這是葉雲瀾親口所言,賀蘭澤還是忍不住再求證一番。
未料葉雲瀾道:“此事為真。”
賀蘭澤麵皮一僵,“師弟道侶何時所結,為何師兄從未見過?”
葉雲瀾道:“許久之前所結,師兄自然未曾見過。”
他並且說謊。
距離他向那人提及結契之事,距今確實已經有一百多年了。
賀蘭澤卻誤會他意思,艱澀道:“師弟是說,你們結契在入門之前?”心中對那結契之人暗罵了一聲“禽獸”。
入門之前,那時候葉雲瀾才多少年歲?
雖然,一些修者世家確實有指腹為婚的習慣,可那是請過觀星士測命,生辰八字契合,才能得以結契。
他未聽聞葉雲瀾是世家出身,猜想或許是被什麼人所蒙騙,畢竟那時葉雲瀾還未曾如在天宗時日日佩戴假麵,惹來什麼人覬覦也是正常。
幸好那人已經身隕,契約自然消解。
而以賀蘭澤修為眼力,自能覺察出葉雲瀾元身未失。
——他還有機會。
葉雲瀾不語,賀蘭澤以為他是默認,而且似乎並不願意多言,於是又暗罵禽獸數十聲,才關門離去。
兩人交談間,沈殊一直坐在床邊拭劍。
指尖不慎在劍刃上擦過,冒出一點殷紅血珠,沈殊抬手舔去,收劍入鞘,望向端坐桌邊的葉雲瀾。
他不願再沉默,主動開口道。
“師尊,可否與徒兒說說,你曾經道侶,是個怎樣的人?”
說這話時,他語氣極是低沉。
葉雲瀾回頭看向沈殊。
縱然之前之事已經揭過,但他知道,沈殊依然對他有執念。
——倒不若趁此機會將之徹底斬斷。
他想著,淡淡開口。
“他是為師此生,唯一視為伴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