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淨化師裡隻有這一位是女將軍, 所以她記憶尤其深刻,繼續往下翻,依然是油畫。段沫顏不禁疑惑,誰送給她一本美女畫冊啊?這肯定不是喬伊斯了。
“咦。”始終站在身邊的蕾娜忽然開口, “這位……”
段沫顏回過神, 看向畫冊上的人:表情平淡的中年女人正坐在花園裡, 手心捏著一支紅色的玫瑰花,她的五官普通, 但卻令人心情平和。
“你認識她嗎?”段沫顏問。
蕾娜有些遲疑, 半晌才說:“這畫的是朝娟淨主……”
奧維維亞洲唯二的大淨化者, 傳說中深居簡出,好幾年沒人見過的那位, 屢次拜訪不得, 這還是段沫顏第一次知道她的模樣,沒想到是通過一本畫冊。
這下她更疑惑了,繼續往下翻, 蕾娜都一一認出了畫中人的身份。
“這位是前任元首貝克的女兒,初級淨化師溫莎小姐,她也是一位奇女子,因為拒絕聯姻和侍衛私奔,侍衛因基因狂化成為墮落種, 她最後則是投河殉情了, 遺體沒有找到。”
“這是上一屆議會學院的風雲人物,中級淨化師魏玉怡小姐,她擁有可以衝擊高級的實力,前兩年因哮喘發作突然死亡。”
她接著翻,蕾娜看著畫冊表情越發古怪:“她名叫阿芙拉, 是聯邦著名的抽象派畫家,也是一名淨化師。”
段沫顏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格瑞斯將軍逝世的妻子嗎?
什麼人這麼無語啊,把這些已經去世或者失蹤的女性都畫進了畫裡,段沫顏不大高興,她隨手翻到最後一頁,薄薄的畫冊已經見底。
最後一頁的主人公有著黑色頭發黑色眼睛,她穿著一身不合體的迷彩作戰服,站在海螺狀的演講台中間,一束光打在她身上,照亮了三寸之地。而她四周的黑暗裡,無數的人影伸長了枯瘦的手,嚎叫著、扭曲著五官呼喚著什麼,猶如地獄油鍋裡的惡鬼。
段沫顏完全沒想到在最後一頁會看到自己,她背心一冷,忽然有點毛骨悚然。
在畫冊的封底,還有一排龍飛鳳舞的大字,是作者署名:所羅門。字是流利的花體英文,特彆高貴典雅,沒有多年的貴族修養寫不出來這樣的字。
段沫顏皺眉沉思,身旁的蕾娜怒了:“無禮之人!淨主,我幫您把東西扔掉。這肯定是眼紅之人的惡作劇,我馬上去把那個無聊鬼揪出來!”
蕾娜把畫冊拿走,怒氣衝衝地出了門,段沫顏喝了口已經涼掉的咖啡,隻覺得滿嘴苦澀。
“你們有聽過所羅門這個名字嗎?”她問。
身旁的化妝師還在七嘴八舌:“沒聽說過啊。”
“不是什麼有名的畫家吧?”
“淨主放寬心,隻是惡作劇而已,多的是這樣的瘋狂追求者,就算是權貴裡也有瘋子。”
“一會要上場了,開心點,我給您拿衣服過來了,可美了。”
段沫顏站起來,在化妝師們的幫助下換好衣服,她麵對鏡子,她今天穿的禮服不是蓬鬆款連衣裙,而是略帶旗袍風格的中式長裙,貼身的設計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線,讓走動間纖長有力的長腿若隱若現。
而鏡中的少女穿戴華麗,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五官冰冷。
忽然福臨心至,一道光在腦海裡炸裂,段沫顏終於知道哪裡奇怪了,那本畫冊的扉頁,聖母在超度惡鬼亡靈時,臉上竟然帶的是嘲諷的笑……
聖母並看不起眾多亡靈,這也是那位所羅門的態度。
*
和平鴿放飛,無數顏色各異的氫氣球升空,裝飾一新的聯邦新希望廣場邊,此刻圍滿了人群。
“觀眾朋友們,觀眾朋友們,在如此激動人心的時刻……”
“小A說新聞,我是小A,我現在占據了觀眾席的絕佳位置……”
“淨主怎麼還不出來啊,我好熱……”
在巨大的長方形廣場外一圈,是幾百個座椅,那是為各個權利階層的官員家族們準備的,此刻已經坐滿了人。再外麵一層的步道上才是普通人民,雖然暴露在烈日下,還沒有樹蔭遮擋,這些空著的位置卻都站滿了人。
無數觀眾紛紛雜雜,議論聲如雷鳴一般,軍隊必須時刻警戒著,謹防有人突破護欄,如此熱鬨的場景還是隻出現在上一次淨化師大典上。
段沫顏站在主持台的門後一動不動,她領口彆著一個微型話筒,雖然麵上看著平靜,但其實緊張的要死,手心裡都是虛汗。
她真的想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把這個台子給砸了……但是裴績和白議長跟她說要她再忍一會,他們幾個似乎彼此在謀劃什麼。
如果她此刻沒沉住氣,政府一定會動用更惡劣的手段。他們也完全做得出來。
這時一道腳步聲傳來,一個高挑的人影在身後出現:“感覺怎麼樣?”
段沫顏回過頭,看到霍普元首走來,他一頭棕色頭發梳理妥帖,今天穿上了元首的軍裝製服,肩膀上綬帶十分耀眼。
段沫顏轉過頭目光複雜地看著他:“感覺不太好,如果換成您,想必也是一樣的感受。”
“哈哈哈放輕鬆,不必緊張,你今天很漂亮。”霍普·戴維斯神態和藹地看看她,露出一個年長者的微笑,“我知道你一直不讚同議會和政府的主張,但這是我們洲的傳統,每一位淨化師都必須經曆的,你隻是提前了而已。”
段沫顏從他深邃的瞳孔裡看不出彆的情緒:“您怎麼知道我不會做些什麼來反抗?”
霍普意外地看著她,透過她不知道看向了誰:“你不是一直在反抗嗎?”他抿嘴笑了。
霍普愛憐地看著她,猶如看一隻樹梢的小黃鶯:“彆怕,來,我帶著你出去,典禮快開始了,彆讓大家等急了。”
段沫顏回頭看了眼圍滿各大出口的黑衣保鏢,深吸一口氣,她挽著元首的胳膊,兩人並肩向外走去。
陽光傾灑上她的麵龐時,段沫顏眯了眯眼,下一瞬間,一陣陣浪潮般的歡呼朝她湧來,觀眾席上的嘶喊聲幾乎要震天響,百姓們的激動狂熱幾乎要把台上的人淹沒。
但霍普不愧是元首,對這種狂熱的局麵麵不改色、十分鎮定,他舉起雙手示意了一下,場下的尖叫聲就漸漸止息,緊接著他咳嗽一聲,穩重的聲音透過話筒緩緩回蕩在廣場中:“各位民眾們,歡迎大家前來參加奧維維亞洲本年第二次淨化師授封大典,本次典禮是破例為……”
段沫顏在霍普的身後,努力讓自己抬頭挺胸站著,不顯露出一點點怯意,她的眼神飄過密密麻麻的觀眾席,看見上麵哢嚓哢嚓不停的發出閃光,拍照的錄像的揮手的抖橫幅的,距離太遠原諒她什麼也看不清。
演講台位於整個廣場的大南邊,其餘三麵都被觀眾席包圍。廣場的後方是現場駐軍,全副武裝的士兵手持武器來回巡邏,段沫顏頭頂還盤旋著直升機和無人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監控廣場的安全秩序,同時也在監控她,和其他可能會阻礙儀式的人。
元首的講話慷慨有力,段沫顏百無聊賴地觀察站在演講台周圍的守備軍。他們都穿戴得嚴嚴實實,頭盔、墨鏡、耳麥、衝.鋒.槍、防爆盾牌,整個一移動的作戰單位。
一共四名守衛士兵分列講台四周,她仔細看了看離自己最近的那一位,男人體型格外的修長高大,皮膚被包裹的分毫不露,蜂腰翹.臀站在那裡尤其突出。
“接下來,讓我們為沫顏淨主頒發大淨化者榮譽獎章。”霍普元首說完,看台上響起雷鳴一樣的掌聲,甚至於連駐軍的各個士兵都在鼓掌。
段沫顏收回視線,尷尬得笑笑,台下立刻傳來更激動的尖叫,場麵一度沸騰。
所謂大淨化者榮譽獎章,長得和軍部的三等功獎章差不多,但是做成了項鏈款式,以華麗的白金作底,上麵鑲嵌各種珍珠和鑽石,璀璨的不忍直視。
段沫顏朝給她頒獎的肥胖中年男人扯了個假笑,後者立刻一副心臟病發的模樣,等到亂糟糟的頒獎典禮結束,講台上的主持人才開始發話。
“接下來,有請三十五位婚約候選人。”
在野生動物的世界裡,雄性以搏鬥的方式搶奪領地和配偶的情況是很普遍的,這也是一種自然界的慣例。
現如今的人類混雜了多種動物基因,或多或少受到動物天性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凸顯□□優勢的競賽也更受大家的歡迎。
在激烈的叫好聲裡,三十五名候選人魚貫入場,大屏幕上滾動出他們各自的姓名和軍銜、職位,這些人可都是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大佬,觀眾席再次爆發歡呼。
霍普元首、斯圖爾特將軍、幾位參議長和段沫顏都坐在南邊演講台下方,遠遠對著競賽者們的位置,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在陽光下,這些男人們個個身材高大、年輕俊逸,他們穿著運動服或者作戰服,在主持人的引導下各自占據一地。暗潮洶湧的緊張氣氛在他們之間彌漫,男人們互相打量著,暗自積蓄力量警戒對方,仿佛下一刻就要掐起來。
主持人昂首挺胸,站在高處聲情並茂:“鷹的眼睛,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你們既已站在這裡,就要向神明起誓,無論結局與否,都不會做出違背英雄原則的行為。不管誰得到了那份殊榮,都要保證奉獻畢生守護淨主。”
“現在就開始第一項比試,體能。規定時間裡,以最快的速度跑完十圈全程的候選者,將根據名次計分。”
很快,所有人就都在起點處準備就緒,沒有人交頭接耳,也沒人質疑這疑似‘運動會’的競賽內容。
喬伊斯穿著身白底紅邊的運動服,一頭紅發在腦後綁了一個小揪揪,他將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線條結實的小臂。身旁的男人是個野牛基因者,正在地上摩擦鞋底,喬伊斯掃了一眼,又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白奕星,後者穿了件寬鬆的銀色運動衣,依然老神在在。而隊伍稍前方的裴績,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喬伊斯又找了圈,發現靖軼竟然獨自站在最後方,一副不把彆人放在眼裡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比一個氣人。
喬伊斯在心裡把他們都罵了一遍,繃緊肌肉老老實實擺出起跑的姿勢。排在他前方的一個金發的男人回過頭,暗暗朝他使了個眼色,喬伊斯愣了一下,低下頭裝沒看到。
發令槍響,所有人如離弦的箭一樣迅速彈射出去。陸地獸的速度優勢展露得尤其快,個彆豹子基因的比如裴績簡直一馬當先,遠遠將其他人甩在後頭。喬伊斯咬牙緊追不舍,紅發在鬢邊呼嘯飛揚,就在他快完成八圈的時候,那個金發的男人終於忍不住了,朝他大喊起來。
“艸,姓鄧肯的,你在乾什麼?!你是不是傻了!”金發男人破口罵著,一邊朝他背後扔石頭,喬伊斯僵著背一動不動,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回想到了今天早上在書房裡和父親的對話。
他以為家族會給他鼓勵,沒想到帶來的卻是——“喬伊斯,你必須輸。”
“憑什麼!!?”
“這是家主的命令。”父親沉聲,“家中已經給你物色好了婚約對象,對方也是一位淨化師,對我們鄧肯家來說足夠了,而淨主大人,我們高攀不上。”
他一把將書桌上的台燈甩了出去,砸在牆上變得稀碎。
“就因為那該死的賠率?還是某個家族來收買你們了?”喬伊斯咬牙切齒,一雙眼充血猩紅,“想要我放棄沫顏,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