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兢兢地將那日回門時,沈星闌與沈季青的談話說給她聽,還一並將沈星闌那瘮人的神態,一字不漏的完全描述出來。
“殿下最後還讓秦公公將賀禮給扔了。”四喜小聲道。
蘇長樂知道沈星闌自這次凱旋之後,對沈季青就大不如前,卻不知道他和沈季青之間的感情已經糟到這等地步。
不止沈星闌有點奇怪,她甚至覺得沈季青也有點奇怪。
她還記得這一世她與沈星闌大婚隔日,沈季青突然入宮,還跑到鳳儀宮前朝著沈星闌揮拳。
那時沈季青異常憤怒,還罵沈星闌喪心病狂,問他就不怕她記起一切時,會恨他入骨麼。
當時她沒有多想,隻想快點離開,不想讓宣帝誤會曾有婚約的兩人還牽扯不清。
她沒想到,回門那日沈季青居然又特地攔下他們的座駕,不止送了賀禮,還又跟沈星闌說她會想起一切。
沈季青又是為何突然那麼執著的想讓她記起一切,難道是看到她嫁給了沈星闌,所以後悔了?
她想起來了,前世她和沈星闌大婚不久,沈季青也曾想方設法的與她私下見麵,然後一臉痛苦的跟她說:“樂樂,本王好不甘,本王不甘心三哥竟然在我倆大婚前夕設局,用最悲劣的手段搶走你。”
當時她還不知道真相,隻以為自己與沈季青兩心相悅,她本來就身陷痛苦之中,見到沈季青也跟她一樣那麼地痛苦,回去自然又與沈星闌大吵一架。
沈季青這一世該不會又想故技重施,想讓她記起一切,想讓沈星闌和前世一樣過得痛苦不堪?
果然不管就算重活一世,沈季青也依舊是那般的狼心狗肺!
這幾日她過分沉迷於沈星闌的溫柔之中,可說完全將沈季青拋諸腦後,沒想到他居然早就私下找過沈星闌。
一想到自己這幾日與沈星闌的相處,還有昨夜兩人又在美人榻和窗邊胡鬨了一夜,蘇長樂按了按如今還酸澀不已的腰肢,雪腮微紅。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得好好觀察沈星闌才行,畢竟這一世有太多事說不通。
就在主仆兩人的談話剛告一段落,一名宮女便快步進到寢殿間,微微一福,輕聲道:“啟稟太子妃,晉王妃求見。”
蘇長樂微微詫異。
溫楚楚居然主動來東宮求見她?
自慶功宴之後,溫楚楚便不曾再找過她,她也懶得再和溫楚楚虛情假意,沒想到如今她居然又自己找上門了。
蘇長樂沉吟片刻,最後笑吟吟的擺手道:“本宮知道啦,你先將人迎到會客廳。”
宮女退下之後,四喜眉眼擔憂:“太子妃真的要見晉王妃?您明知道晉王妃她在您和晉王未解除婚約之前,就與晉王暗通款曲,您……”
蘇長樂唇眸彎彎:“可如今我已是太子妃,而她才是晉王妃,以前的事,四喜莫要再提,免得落人口實。”
四喜點了點頭,覺得自家姑娘就算忘了好多事卻還是一樣聰明,心裡明鏡似的,孰輕孰重早有判斷。
她居然比隻有七歲心智的姑娘還不如。
四喜喪氣的垂下肩,繼續替蘇長樂挽發梳妝,在她麵上略施粉黛,主仆倆才一前一後的來到會客廳。
在過去的途中,她忍不住思索,溫楚楚究竟有何事,才會在過了這麼久之後,又突然過來見她。
如今她已貴為太子妃,見了她是得行禮的,前世溫楚楚就算再得意,也很少與她私下見麵。
來到會客廳之後,蘇長樂發現溫楚楚的臉色看起並不怎麼好,她皺了皺眉,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番。
溫楚楚的雙眼有點腫,眼圈還紅通通的,看起來像是哭過一般。
蘇長樂覺得有些奇怪,剛落座,便見溫楚楚迫不及待的起身,目光先是緩緩的掠過她身旁的下人們,才朝她福身行禮。
“楚楚見過太子妃,楚楚此次前來有要事商量,請太子妃屏退左右。”
就連聲音都像哭過一般。
四喜聞言臉色一變。
太子妃身邊跟的人並不多,就隻有她和東宮原本的掌事嬤嬤江嬤嬤,其他宮女都候在門外,要是她們二人都退下,萬一溫楚楚對太子妃做出什麼冒犯之事該如何是好。
四喜正要開口,就聽蘇長樂擺手道:“你們都退下罷。”
江嬤嬤和四喜對看一眼,兩人麵上皆露出些許猶豫,她也知曉太子妃如今心智並比不常人,想來和四喜心中有著同樣的擔憂。
蘇長樂揮了揮手,鼓起雙頰,佯怒道:“本宮都說了退下,太子哥哥一不在,你們就都不聽本宮的話了麼?”
溫楚楚見到她幼稚至極的言行舉止,本就陰鬱不已的杏眸,倏地掠過一抹不甘與憤恨,手中的絹帕同時捏.得更緊。
見太子妃板起麵孔,似是真的動怒,四喜和江嬤嬤無法,隻能聽令退下。
人都離開之後,蘇長樂一雙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捧著臉,一臉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突然來找我啦?自從慶功宴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麵,當時我想去將軍府找你,不過阿娘說你出了一點事,不讓我去找你,那時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啦?阿娘都不跟我說,你不如現在跟我說罷,我真的好擔心你啊!”
說完後,還朝溫楚楚傻氣地笑了笑。
溫楚楚聽見她天真至極的問話,心口仿佛被一把鈍刀狠狠地捅.了一下,疼得難受又難堪。
她好不容易才將慶功宴那件恥.辱至極的事放下了些,沒想到兩人一見麵,蘇長樂就像個不諳世事的蠢蛋一樣,一個勁的問她。
溫楚楚深吸了口氣,將原本捧在手上的木盒放到她麵前。
蘇長樂目光落在紅木盒上,問:“這是什麼?”
“這是太子妃以前寫給我夫君的書信。”
蘇長樂麵上笑容不變,心底卻沉了沉,打開之後,發現裡頭裝的的確都是以前她寫給沈季青的書信。
這些東西要是被沈星闌看到,他不知又要暗自傷心難過多久,溫楚楚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何突然將這些東西帶來東宮,她是故意想讓沈星闌看到這些書信麼?
蘇長樂心底忽然冒起怒火,她一點也不想再看到沈星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甚至隱隱害怕沈星闌見著這些書信之後,兩人又會回到前世那樣彆扭的相處模樣。
“我不記得這些了,為何突然要給我看這個?”
溫楚楚原本冷靜的麵龐突然起了變化,咬了咬唇,泫然欲泣的看著她:“楚楚希望太子妃將這些信件取走之後便燒毀,若是王爺問起,就請太子妃說這一切都是您的意思。”
蘇長樂心中冷笑了下,溫楚楚果然還是將她當個傻子來哄。
她皺起眉頭,佯裝不解:“到底發生何事啦,為何你突然帶著這些書信來找我?”
蘇長樂話方落,溫楚楚原本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王爺他、王爺他……”溫楚楚欲言又止,麵上儘是受了極大的委屈那般的苦澀,“自太子妃與太子成親之後,王爺幾乎夜夜都於睡夢中喊著太子妃的閨名,白日裡還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反複的看著您以前寫給他的這些信件。”
溫楚楚見她靜默不語,麵色愈發慘白,仿佛在忍耐極大的痛苦一般,渾身都在發抖。
她拿起帕子,掩麵痛哭起來:“甚至在昨日行敦倫之禮時,喊了您的名字,我實在受不了王爺為您神魂顛倒,日思夜想的模樣,楚楚求太子妃把這些信拿走並燒毀。”
蘇長樂放下撐在雙頰的手,緩緩地坐直身,麵上笑意淡去。
沈季青到底有什麼毛病!
她一聽見溫楚楚的那些話,時隔多日已被她逐漸淡忘,對沈季青的那股惡心感,再度於胃中翻江倒海起來。
就在蘇長樂惡心得想吐時,原本緊閉的會客室木門,轟的一聲被踹開。
突如其來的巨響令她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就聽見沈星闌的聲音自門口傳來:“晉王妃剛剛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人更加地心驚膽跳。
原本哭得傷心欲絕的溫楚楚陡然一愣,完全沒想到沈星闌會在此時出現。
沈星闌不是去上早朝了嗎?她之所以選在這個時間來,就是要避開太子,為何太子又突然出現在這?
溫楚楚抬頭看向太子,發現太子素日裡溫和的眼眸,似有霜雪彌漫,冰冷刺骨得瘮人,就連骨子裡也散發著陰鬱和冰冷,幾乎不敢讓人直視。
蘇長樂猛地抬頭,將沈星闌此時的神態儘收眼底。
恍惚間,她仿佛再次見到前世那個身姿如鬆,矜貴冷峻,負手立於城牆之上,見她被挾持也未曾動搖,未曾顯露半分情緒,卻在最後毅然決然為她放棄江山,命人打開城門的沈星闌。
蘇長樂渾身的血液瞬間湧上腦門,渾身發冷,一顆心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