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二合一)(1 / 2)

小紅豆 山有嘉卉 17854 字 9個月前

嚴晴舒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直麵這麼慘烈的車禍場麵。

到處都是血,從男人身上湧出,在身下彙集,然後向四麵八方蜿蜒而去。

她慢慢地抬起眼,回過神來,爆發出尖叫的同時,看到黑色寶馬車車窗後,紅裙女人有一雙充滿恨意與怨毒的雙眼。

明知道對方不是在看自己,嚴晴舒還是忍不住腳底一陣發涼,寒氣直衝腦門,脊背上霎時間爬滿冷汗。

她抓著車把手的手越捏越緊,木愣愣的,像是被定在了原處。

一輛警車在旁邊停下,車上下來幾個警察。

有位女警問她:“女士,女士你沒事吧?”

她動了一下脖子,突然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血……好多血……”

對方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發現她身上很乾淨整潔,視線順勢下移,這才發現她的腳邊全都是血。

血順著她的鞋底邊沿,一直向後流淌。

女警忙扶著她的胳膊,關切地問她:“能動嗎?不要怕,沒事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位男警員發出爆喝:“下車!不然我撬門了啊!”

沒過兩分鐘,男警員就從車上扯出來一個紅裙子的女人,女人麵無表情,雙目無神,仿佛剛才嚴晴舒看到的目光隻是錯覺。

她被帶上警車時恰好走到嚴晴舒身旁,嚴晴舒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醫院門口有幾個醫生推著平車跑了出來,七手八腳地將電動車車主抬起來,血滴滴答答,順著平車床沿往下滴,掉在血泊裡,居然連一點漣漪都沒有。

到處都是說話聲:“做心肺複蘇嗎?”

“他胸部肋骨骨折了,再按會不會肺損傷更大。”

“還行,還有點呼吸,快回去,讓胸外科和骨科下來會診……”

“女士,女士,你還好嗎?可以先離開現場嗎?”

女聲在她耳邊重新響起,嚴晴舒忽然間就覺得委屈起來,眼淚歘一下掉出了眼眶。

“我……我動不了,我動不了……嗚嗚嗚我好害怕……”

她就這樣嗚嗚地哭出聲來,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

楊錚更是立刻終止了拍攝,停好車後過來扶她,“嚴老師,來,我扶你下來。”

說著又拜托女警員幫忙扶一下車子。

對方倒是很爽快,得知她們的外賣全都是送去醫院的,直接就說:“我幫你們把車開進去吧。”

“謝謝謝謝,太謝謝你了。”楊錚連忙道謝,扶著嚴晴舒下車。

可是嚴晴舒的腿都是軟的,才下車就忍不住往地上蹲,哭得整個人都打嗝了。

恐懼的感覺延遲到來,格外洶湧,足夠將她整個人都吞沒。

她沒辦法自己走,楊錚也沒辦法,隻好半拖半扶地將她帶到自己車邊,哄她坐上去,然後自己也上車,慢慢開進了醫院。

嚴晴舒緊緊抱著她的腰,把臉躲在她背上,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

腦海裡不停歇地播放著剛才看到的一切,肢體角度怪異的男人,口鼻流血的臉孔,以及女人當時怨恨的目光。

女人明顯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撞這個人,所以才會從後麵直接追上去,撞了一次以後又掉頭再撞一次,一點都不留情。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讓她寧願賠上自己也恨不得對方去死?

女警員幫忙將送外賣的車停在急診門口旁邊,楊錚連連道謝,對方安慰了嚴晴舒幾句,讓她彆再想剛才那些事,這才走了。

楊錚轉頭問她:“嚴老師,你還能不能送外賣?”

嚴晴舒不停地抽泣,還一直打嗝,眼淚糊得滿臉都是,聞言使勁搖搖頭。

然後從口袋裡把手機掏出來,解鎖了給她,“我、我不行……嗚嗚……你幫我打電話吧……嗝~住院部的要放在住院部樓下的架子上,門診的放在門診樓大門口架子上……嗝~”

“你、你要先點送達,再打電話,嗝~”

“記得、記得跟客人道歉……好像超時了嗚嗚……會、會扣錢的,嗝~”

楊錚聽著她的交代,一時間既心疼,又有些好笑,都這樣了,還能把送外賣的事記得那麼清楚,這才幾天啊,她嚴老師就成了一個那麼及格的外賣人。

她點點頭,問道:“那你呢?在這裡等我?”

嚴晴舒搖搖頭,眼淚又掉了下來,帶著哭腔道:“我今天不要工作了,我要去找我爸爸……我去找我爸。”

楊錚一愣,“……啊?你爸爸在哪兒啊,你要回家嗎?”

“我爸爸就在這裡。”她說完挪下車,扶著旁邊一輛車就要走。

楊錚從來沒見過她說不乾就不乾的樣子,關鍵是剛才的事真的很嚇人,她受到那麼大的驚嚇,還要求她繼續錄製,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於是她點點頭道好,“你現在等我一下,我給客人打完電話把手機還給你,你再去找爸爸,可以麼?”

嚴晴舒乖巧地點點頭,吸吸鼻子,又打了一個嗝,然後立刻憋住氣。

她憋了一會兒,不打嗝了,眼淚也漸漸收了回去,等楊錚打完電話,她已經好了不少。

楊錚接著給林森恕打電話說明這邊的情況,“嚴老師現在想請個假,今天就不錄製了。”

林森恕沉默片刻,同意了,“那你先回來吧,對了,通知她助理和執行經紀人沒有?”

在嚴晴舒錄製節目的這幾天裡,執行經紀人徐苗和助理陳佩隻陪了她一天,見她還挺習慣節目組的節奏,就回去忙其他工作了。

忽然間今天接到電話,說嚴晴舒因為目睹車禍現場受到驚嚇,現在人正在醫院,倆人都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裡的工作往醫院趕。

厲江籬接到急診科的電話,立刻趕到急診外科,發現除了他,還有神經外科和骨科的同事,不禁微微一愣。

“病人呢?你們都看了?”

神經外科的同事點點頭,“剛看了,情況不大好,有顱骨骨折和腦出血。”

骨科的同事也說:“四肢和盆骨也有骨折。”

厲江籬聽了心裡一緊,“……這麼嚴重?”

“可不是,說是被一輛寶馬撞的,兩次。”神經外科的同事伸出兩根指頭,低聲道,“撞了一次又掉頭撞一次,明擺著是有仇,想搞死他。”

厲江籬嘖了聲,說:“我先去看一眼,搶救室?”

同事點點頭,他就轉身往搶救室的方向走。

嚴晴舒覺得自己腿軟,全身都很累,她見到一個大叔直接在急診門口的階梯上坐著,想都沒想,也坐了下去。

沒幾分鐘楊錚就送完外賣回來,見她坐在階梯上抱著腿,臉上淚痕還在,有路過的人好奇地看過來。

楊錚怕她被人認出來,問道:“嚴老師,你……要不要進裡麵坐坐?”

嚴晴舒吸吸鼻子,說好,楊錚扶著她起來,又問有沒有給她爸爸打電話,她愣了一下,有些遲鈍地說沒有。

見她一副還是回不過神的模樣,楊錚不敢先走,陪著她進了急診,找個位置讓她坐下,等她給家裡人打電話。

嚴晴舒一邊解鎖手機撥電話,一邊在急診大廳裡東張西望,見到厲江籬眉頭緊皺一臉遇到難事的表情,正從地上紅色箭頭指示的方向走過來。

她張了張嘴,想要叫他。

可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一路匆匆地走向醫生辦公室,遇到有學生叫他師兄,他就點點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

嚴晴舒又把嘴閉上。

電話通了,嚴院長笑著問她:“晴晴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有我的外賣?”

話音剛落,嚴晴舒就忍不住哭出聲來,“爸爸,爸爸我害怕……我見到那個、那個人……嗚嗚他的頭他的嘴巴和鼻子還有耳朵都在流血,他的骨頭也斷了,他飛起來掉在我麵前……”

嚴院長聞言一愣,語氣隨即變得嚴肅:“晴晴,你先彆哭,慢慢說,你見到的是什麼人?在哪裡見到的?”

“車禍。”嚴晴舒吸吸鼻子,聲音有些沙啞,還有濃重的哭腔,“就在你們醫院門口,那個人是不是要死了?爸爸,我害怕。”

“彆怕彆怕,你現在在哪裡?還在醫院啊,爸爸去找你,等會兒啊,彆怕。”

嚴院長一麵安慰女兒,一麵在心裡輕輕歎氣。

嚴晴舒小的時候,因為難得的是女兒,家裡人人都多偏愛三分,寵著寵著她的性子就定型了,變得有些天真,也不是不好,隻是溫室的花朵,見不得風雨,骨子裡總是有些嬌氣。

因此當初聽說她要進娛樂圈,嚴院長才想要反對,怕她進了那個大染缸,一個不留神就毀了,但又舍不得讓她難過,隻好找人幫忙多照應幾分。

很多人在保護她,為她遮風擋雨,她也聽話,家長不讓乾的事不讓去的地方基本都沒乾過沒去過,這樣的孩子,自然是沒見過死亡最慘烈的一麵的——她的太祖母是在睡夢中去世,老人高壽,是喜喪,她隻見過這麼一次。

可是生活是有意外的,她不可能活在真空裡,也不可能真的完完全全避免接觸生活的殘忍的真相,比如生命真的很脆弱,而讓一個人死去的方式也有很多種。

他和妻子一直努力將女兒籠在羽翼之下,在她成年之前也教了很多,但他們終究隻是兩個人,會有疏漏,嚴晴舒關於死亡這一課的教育是嚴重缺失的。

她的心理不夠堅韌,人也懶散,怕吃苦,所以工作這麼多年始終不上不下但也不著急,遇見一個車禍就慌得直哭。

嚴院長一邊下樓,一邊跟人打聽發生在單位門口的車禍,急診科的回複是患者車禍傷及胸部、臀部及四肢等多處,頭麵部、臀部可見活動性出血。

很常見的診斷,他見過不知凡幾。

“胸部CT提示雙側多發肋骨骨折,骨折斷端移位明顯,多處肋骨呈多段骨折,液氣胸。”鄧崇在門診,厲江籬隻能打電話跟聽班二線劉之裕彙報,“裕哥你下來看看?”

劉之裕收到消息,“我馬上下來,現在判斷是不是要行急診手術?”

厲江籬應了聲是,劉之裕就說:“你先給手術室電話,安排一下手術室。”

掛斷電話,發現神經外科的同事已經在跟手術室聯係了,看樣子這是一台聯合手術。

厲江籬問來會診的骨二科同事:“你們科誰上?”

“鄭主任吧。”同事應道。

“鄭燕?”厲江籬眉頭一挑,一附院骨科係統難得的鐵娘子,是嚴院長的大弟子。

同事點點頭,“今天她值班,你們呢,誰上?”

“裕哥。”厲江籬說完,跟對方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個八卦且幸災樂禍的微笑。

這兩位大佬,原來是一對,後來又離婚,鄭燕出國進修了兩年,回來以後劉之裕也去京市進修了一年,回來以後倆人在同一個單位工作,有一段時間是能避就避,但總會在各種場合碰見。

時間一久,不知道是後悔離婚了,還是時間和距離帶來了新鮮感,又或者有彆的原因,劉之裕竟然又想複婚了,現在滿醫院上到院長書記,下到停車場保安,都知道劉主任在追前妻。

就是前妻不待見他,見了他恨不得掉頭就走。

同事說:“一會兒我去拉鉤。”

厲江籬一臉正經地點頭:“往旁邊站站,給我留點地方。”

他們想看戲,頓時一拍即合。

劉主任來到急診外科之後,經過多學科會診,患者立刻從急診經綠色通道送進已經準備好的手術室。

病人從紅區轉出來的時候,護士說患者家屬來了,厲江籬還沒來得及問在哪兒,就見到一對五十開外的中年夫妻急匆匆從候診廳跑來,女人一麵喊著兒子,一麵向這邊撲過來。

“兩位是朱久的家屬嗎?”厲江籬忙問道。

他們點點頭,女人急切地問:“我兒子怎麼樣了,啊?我兒子怎麼樣了,你快點說啊!”

“病人現在送去手術室了,你們先彆激動。”厲江籬溫聲勸了句,將他們帶到護士站,“我跟你們說一下他的情況。”

走到護士站,剛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手術協議,就看見嚴院長匆匆從另一個出口走進急診大廳。

厲江籬愣了一下,以為是有什麼急事,又或者是有什麼重要的病人。

他的視線跟著對方走過去,很快就發現候診廳的角落裡,坐著嚴晴舒。

她呆呆地坐在那裡,懷裡抱著頭盔,頭盔裡塞著一件紅色的馬甲,陪著她的是她的跟隨導演,正滿麵愁容。

他心裡覺得奇怪,但眼下的情況並不允許他去關心她為什麼這幅樣子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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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晴舒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木木的,像是還沒從驚嚇裡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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