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安反複回想著那兩個畫麵。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被血染紅的路麵上,河麵上倒映出一張猙獰而瘋狂的麵容。他不停地回想,想要勾起更多的回憶。
然而沒有。不論他怎麼回想,腦子裡始終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起來。
他轉身,望向粼光閃閃的河麵,感受著溫風吹拂在身上,在心中問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於他的信念會崩塌?
他想了很久,想不出來。他自認是一個信念堅定的人,師父的教誨,他銘記心頭,俠義與正氣,存於心間。
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心中隱隱憂慮。
回去後,他找到宋瑩瑩:“宋姑娘,可否借我些銀錢?”
“你要乾嘛?”宋瑩瑩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錢袋。
孟子安道:“我要寫一封信回師門。”紙和筆都要花銀錢買,驛站送信也要花銀兩。
“哦。”宋瑩瑩數出一兩銀子給他,“呶,這是你問我借的哦,要還的。”
孟子安點點頭:“是,等買了紙和筆,我打欠條給姑娘。”
托人買了紙和筆,孟子安便開始寫信。
“我受了傷,現在一戶民家養傷。”他寫道,正要寫自己失去了記憶,許多事情想不起來時,筆尖頓了頓,沒有寫下去。
他想,這不是一件小事,眼下除了宋瑩瑩父女之外,還沒有彆人知道他失憶的事。他身上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乃至他性情大變,他真的要將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嗎?
除非這封信送到師父手裡,隻給師父一個人看。他就算不信天下人,也不該不信師父。
然而就在他下筆繼續寫時,驀地又頓住了。
師父。他最信任的人是師父。師父可知他移了性情,心性大變?他倘若遇到極為難的事,一定不會瞞著師父,而會向師父求助。他最終變成了那副樣子,會不會是師父沒有……
他不敢想下去。
他一定不會輕易大變性情。尋常的事,根本不會引得他信念崩塌。一定是極重要的人,發生了他無法接受的事,他才會變成那般猙獰而瘋狂的樣子。
孟子安擱下筆,將信折起收好。沒有寫完,也沒有送出去。
在記憶找回之前,他也許不該輕舉妄動。
何況,如果真的想知道什麼,可以問一個人。
他找到宋瑩瑩。
“寫好啦?”宋瑩瑩問他。
孟子安搖搖頭,他道:“宋姑娘,可否告知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瑩瑩歪著頭瞅了他一眼,誇張地道:“哇!豬說什麼?我可聽不懂豬的話呢!”
孟子安好笑不已,往後退了七八步,說道:“現在可聽得懂了?”
“你說什麼?聲音太小,我聽不見!”宋瑩瑩又誇張地道。
孟子安很是無法,隻得又走上前來,拱手朝她一拜:“還請宋姑娘不要捉弄我了。”
宋瑩瑩便不捉弄他了。
她想了想,早晚要告訴他的。趁著他現在情緒比較穩定,說出來還比較好。
便道:“你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師妹,你們兩情相悅,訂了婚事。然後,你師妹喜歡上了血鷹門的門主。”
說到這裡,她覷他一眼,見他表情詫異,不像是受到刺激,即將要恢複記憶的樣子,心裡踏實了兩分,接著說道:“她跟你提出解除婚約,然後去找血鷹門的門主啦。你麼,就……”
頓了頓,她道:“你就有點不開心,好像要做壞事。”
孟子安心想,他何止是有點不開心?他用殘忍的手段殺了那麼多血鷹門的弟子,迸濺得一身是血,這可不是他的做派。
他又想,這不對。如果師妹愛上了彆人,他固然會難過,但以他的性子,大約會放手,不強留她在身邊。怎麼會為此性情大變?
“你還知道什麼?”他又問道。心中認為,一定還發生了更災難的事。
宋瑩瑩搖頭:“沒啦。”
她到底不敢說出閻玉魔怎麼對他、對女主的。那些卑劣又下作的手段,換了誰都得瘋。萬一她說出來,刺激到他怎麼辦?
孟子安點點頭,又拱手對她一拜:“多謝宋姑娘告知。”
打算自己去探索剩下的真相。
“不客氣啦。”宋瑩瑩擺擺手,又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不論怎麼樣,你都很好了。”
她表情很真摯,看得孟子安莞爾。心裡又想,現在的他還可稱得上一個“好”字,但那個猙獰又瘋狂的他,可絕對稱不上。
不由得又想,師妹愛上了血鷹門的門主,以後就是血鷹門的人,他為什麼對血鷹門的弟子下那般毒手?豈不是給師妹沒臉?
縱然師妹離他而去,但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有著同門之誼,他總不能不顧她的情麵,與血鷹門結下這等深仇。想到什麼,他心頭一緊,莫非是血鷹門門主不肯好好對師妹?
他覺得,很有可能是血鷹門欺負了師妹,他才對血鷹門的弟子那般狠辣。
但他又想,這也不對,他縱然怨恨血鷹門欺負師妹,卻不會移了心性,變成雙目赤紅、滿臉瘋狂與怨恨,恨不得全天下都毀滅了的樣子。
一定還發生了彆的。
他心中更加憂慮。
宋瑩瑩隻見他麵上變了又變,一顆心忽上忽下的,緊張得不行,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喂!你想什麼呢?”
孟子安回過神來,看著她道:“我要親自去鎮上一趟,打聽點消息。”
“你要打聽什麼啊?”宋瑩瑩問道。
孟子安道:“師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