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夫人,她最近給我寫信了,很讚同我和殿下舉辦‘女性健康杯’的事...我沒想到,夫人在忙碌的教育事業之外,還會關心美林堡社交界發生了什麼。”說到曾經的女校長的認可,薇薇安的表現可以說是‘假惺惺’了。
羅拉一眼就看穿了她,笑著推了推她:“哦!親愛的,你這樣就太虛偽了...你明明也很自豪巴斯夫人的認同。夫人確實不怎麼關心社交界的軼事,但‘女性健康杯’難道還隻局限於社交界說一說嗎?”
“最近,很多社會人士都在為此爭論,批評家們可算是找到一個發揮本領的好機會了。對了,巴斯夫人對你們的支持可不是寫給你的一封信,她發表在報紙上的文章你看到了嗎?”
薇薇安點點頭:“我當然看到了,我的觀念和夫人的觀念相似,她會支持我,我並不意外。不過...不愧是巴斯夫人,文辭犀利,不愧是曾經辯論贏過很多院士的女性教育家、學者,她的文章登載後,局麵立刻就有利於我們了。”
現在,輿論戰上,運動有利於女性健康的觀點還是占據上風的。持有相反觀點的一方,隻不過就是仗著自己是主流觀點,而且打嘴仗的時候強,所以一開始占據上風而已。等到巴斯夫人的文章登載,局勢就慢慢變了。
當然,局勢反轉也不隻是巴斯夫人的功勞,隻能說這裡麵也有她那篇文章一份力。
真要說的話,局勢反轉的根本還是在於‘真相’...主流觀點是認為女性運動有害生殖健康,大家大體上也是被這一套洗腦了,沒多少人認真考慮過這套說法裡的邏輯問題。於是人雲亦雲,一套大家都這樣認為的主流觀念就成功塑造好了。
這樣的主流觀念看似頑強,輕易不能動搖——這一點,對,也不對。
正確是因為在廣大民眾中,這一點很難動搖,即使是知識界達成了統一,開始將新觀念向下推廣。想要真的‘辭舊迎新’,也得等一兩代人吧。而不正確,則是因為,這可是‘社會辯論’,發生在報紙上的輿論戰!
在大眾中動搖一套‘主流觀念’,和在輿論戰中讓對方無話可說,是兩個概念!
體育鍛煉不利於女性‘虛弱的容器’,這個觀點的致命弱點在於,它其實和很多人的生活經驗是相反的。大家看到的就是,從來不鍛煉身體、虛弱的淑女,她們往往更難生育。而時常做農活,或者在工廠做工的婦女,在生育上要容易的多,風險也小得多!
要知道,這還是建立在前者擁有好得多的條件的基礎上——她們可以吃更精細、更營養的食物,不會被繁重的體力勞動累到身體,生育時有仆人服侍,還有醫生和助產士幫忙,不用生完孩子之後立刻就要去工作......
這種事,不去想的時候還好,人雲亦雲,說體育鍛煉不適合女性的觀念,大家都這樣說,那就應該是的吧。可一旦有人揭開了蓋子,除非是胡攪蠻纏,不然辯論上是真的贏不過啊——主要是,參與這場辯論的,持有非主流觀點的,也都是受過教育的人。對方也不可能像對待文盲、半文盲一樣,丟出一些高深的論調,就糊弄住他們。
“唔...雖然局勢是有利於你們了,但是背後說你閒話的人更多了...”看到薇薇安為此自豪的樣子,羅拉又有些擔心她,無奈地說了一句。
簡單的做法,在一個重要議題的辯論上要輸了,怎麼都沒有贏的可能了,那就搞對方的代表人物吧...典型的‘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帶來問題的人’。但關鍵是,薇薇安才不是帶來問題的人,這類事她不做,將來也會有人做的,這就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後會有的事!
然而,誰讓薇薇安本來就是話題人物,而且是那種很容易被人挑剔的話題人物。現在這件事裡,她又是最紮眼的——能和她一樣紮眼的就隻有瑪麗公主了,但瑪麗公主到底是公主啊!
以此時大家對王室的尊重,報紙都是不會報導王室成員的負麵新聞的——這似乎是報業的潛規則?除非是經過批準,允許發表的新聞,不然和王室成員有關的新聞基本不發。那種偷偷‘竊取’來的隱秘新聞就更不用說了,再有新聞價值,大家也沒想過要報導。
這畢竟不是薇薇安上輩子,薇薇安上輩子那會兒,吃瓜王室已經是一景了。
雖說,報紙發不發是一回事,大家私下議論不一輪是另一回事...但到底讓瑪麗公主得到了一定‘保護’。相比之下,薇薇安就是‘無防護’挨打了。
“他們想說,就讓他們去說吧!我算是想清楚這個問題了,人的一生不是為彆人而活,而是為自己活的!如果為了讓多嘴的人閉嘴,就要去做他們滿意,自己卻不喜歡的事,那就太可笑了...他們和我有什麼關係?對我指手畫腳,難道真的是關心我,對我有所期待?”
羅拉出神地看著薇薇安,過了一會兒才說:“親愛的,你真有勇氣...你是我見過最有勇氣的姑娘。而且你顯然不是空有勇氣,你已經將一切想的很清楚了——我其實也見過一些有勇氣的姑娘,她們沒有想清楚,隻是憑借勇氣做了決定,後來就後悔了。”
“我並不是說她們不好,事實上,有勇氣是好事。如果她們沒有勇氣做出當初的決定,說不定後來還是要後悔的。”
“隻是...隻是......”
薇薇安微笑著點頭,不需要羅拉繼續說下去,就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這其實是這個時代‘真正’受過教育的姑娘們,都得麵臨的困境。一方麵她們已經看懂了自己的處境,另一方麵這種處境又是無解的......
羅拉和薇薇安對視了一會兒,都沒有說話,然後又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薇薇安整理自己的皮製指套,仿佛這是一件很難辦的差事,剛剛沒弄好,所以得不停調整。而羅拉,她則是去看一本裁縫屋送來的圖冊,好像這個社交季的尾聲,真還有特彆需要關注的時尚一樣。
某一個時刻,完□□.露出來的思想,是會讓從未深入到這地步的人覺得‘尷尬’的。
等到她們再次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時,話題已經跳躍而絲滑地轉移到了彆處,完全是‘默契’在發揮作用。
“這套射箭服很漂亮,不是傳統的亮綠色,對嗎?”羅拉仔細看了看薇薇安。
薇薇安穿著一套射箭穿的衣服,這是因為一會兒之後她就得和羅拉出門,去參加一場射箭比賽。也不是什麼專業賽事,算是一些女士們的社交季活動。而羅拉也會一起去,隻不過她不是弓箭手,而是看客。
射箭服是有傳統顏色的,那是因為皇家弓箭手俱樂部的製服顏色就是亮綠色,其他的弓箭手久而久之,就將其視之為‘傳統色’了。射箭服最常見的也是這個顏色。
薇薇安的這套射箭服是素白凸紋羊毛織物製成,沒有什麼裝飾物。除了布料自有的凸紋,也就是袖子上簡單的嵌繩裝飾,以及一些小扣子了,而且這些扣子並不多。嗯,至少以現在的標準來說不多,此時的服裝要麼不用扣子,要麼就會是密密的一排呢......
射箭服形製簡潔,上衣領口就是小圓領,胸前沒有褶皺、花邊等裝飾。下身就是兩層式的裙子,但裙子邊緣也沒有像蛋糕裙一樣加上花邊...比較有特點的是袖子,是此時其實已經過時的闊袖。
不過就算是‘過時’了,射箭服依舊堅持傳統,就用這種袖子——這方便弓箭手活動雙臂、保持拉弓射箭的工作。
除了服裝本身,薇薇安的腰部還係著一條細細的黑色皮帶,就在她的右後方,這條皮帶上就掛著弓箭手的重要裝備,一個皮革製的箭袋。箭袋非常小,是一個底窄口大的細長圓台,顯得很精巧。三四支箭插進去就差不多了,大半的箭杆還會露在外麵。不過因為設計很特彆的關係,箭並不會掉出來。
箭袋的上方,係著一個裝飾物,是迷你的圓形彩色箭靶,以及一個串在一起的象牙小雕像。另外更靠近正右側的地方,還垂下了一個綠色的穗球,這也是射箭服裡常見的裝飾物。
薇薇安將之前戴在手指上的指套摘下了下來(這是防止射箭時弄傷手指的),和紮袖子的護腕一起放進了荷包裡。回答羅拉:“是的,但我覺得白色的射箭服也不賴...呃,時間快到了,我們應該可以出發了,你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