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雞鳴打破了夜的寂靜,山穀漸漸有了人聲。朝陽升起,山裡的鳥兒也開始了歌唱。劈柴、放牛、下了蛋的母雞在邀功、早起的孩子在嬉戲。山風轉向,整個山穀越發的鮮活。綿長有力的哨聲吹響,喧鬨達到了頂峰!竹水大隊新的一天正式開始。
大隊長王世虎慣例點名分配工作,他走過一遍集合的曬穀坪,發現每天報道的少了一人。
“林秀芬呢?”王世虎拿著大喇叭喊,“她遲到了還是請假了?再晚算曠工了啊!”
“王建業剛回來,昨晚又吃了補氣血的竹雞,你大早的找林秀芬做麼子咯!”人群中有人插了句暗示性十足的話,曬穀坪上發出一陣哄笑。所謂小彆勝新婚,大家都懂的。
然而,真被單身狗們羨慕嫉妒恨的王建業此刻卻站在林秀芬的房門前,眉頭緊皺。林秀芬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以往這個點她已經上工去了,今天卻怎麼也敲不開門。
王建業忍不住的擔心。因為林秀芬自從搬出老屋後,氣色固然好了許多,但仍然很瘦。敲了半天的門沒反應,難道病了?
王建業的心頭浮上了一層陰霾,這來自於他幼時的記憶。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他的父親、家中的頂梁柱,無聲無息的死在了床上。從此,他子代父職,跟著母親掙紮求存。
砰砰砰!王建業加重了敲擊,門內依然毫無反應。他臉色微沉,轉身回了房間,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裡快速翻出了個鐵片。此時的門鎖防盜功能不佳,基本隻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即使王建業在修繕房屋時,為了林秀芬的安全,在門內多加了到門閂。但囿於材料的限製,簡單的結構根本攔不住有心人。
王建業拿著薄鐵片,輕輕巧巧的撬開了兩重防護。開門、進屋,走到林秀芬的床前。床上的林秀芬蜷在夏季的薄被裡,呼吸粗重、麵色潮紅、渾身抑製不住的輕輕顫抖。王建業心裡一突,連忙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卻在碰觸的瞬間,將人驚醒!
“啊!”林秀芬發出了一聲短促且尖銳的驚叫!充滿血絲的雙眸裡,是難掩的恐懼!仿佛睜眼看見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山林中的鬼怪。連表情都因受驚變得扭曲。
王建業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
人在睡夢中被叫醒,是很可能被嚇一跳。但林秀芬的行為,明顯的超出了界限。她不僅在表情上有變化,而是整個人驚慌的躲到了床腳,抱著被子,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雙眼卻極其戒備的盯著他,像隻受傷的小獸。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身體肉眼可見的變得僵直,甚至連呼吸都開始困難。
王建業當即後退至門口,用儘量柔和的聲音問:“秀芬,你做噩夢了嗎?”
林秀芬發燒了,高燒讓她的腦子難以正常運轉,理智被壓到了最低,情感與本能成了身體的主宰。她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以至於穿越以來一直強行壓製的懼意,在王建業闖入的當口徹底暴露了出來!
她一直逃避著、不願深想的那個詞語,瞬間複製了無數次,衝進了她的四肢百骸、衝進了每一個細胞裡。
那個詞,叫囚禁!
王建業可以對付她的手段裡,她最絕望、最無法反抗的那種。什麼學習、什麼高考、什麼驚才絕豔、什麼社交牛逼,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王建業是她的丈夫,是她合法的……主人。
哪怕已經解放二十多年,哪怕到了她穿越前的2021年,在偏遠的山區裡,在法製沒有照耀到的地方,依舊充斥著愚昧與殘酷。她嘴上張牙舞爪的說著,王建業如果踩她底線,她就敢魚死網破、就敢燒王家的房子。可到了那時候,法治社會長大的她,真的敢殺人嗎?
王建業要是□□了她,把她關在房間裡,不停的生孩子,她又真的能把孩子一個個掐死嗎?
我做不到的啊!
淚水噴薄而出,林秀芬不知道自己除了最軟弱的哭,還能想出彆的什麼辦法。她一切一切的生機,竟然全都寄托在王建業的一念之間。王建業願意“寵”,她便是竹水大隊人人羨慕的小嬌妻;王建業翻臉,打她罵她虐待她,也絕不會有人給她討個公道。她和原主的命運,從來沒有本質的區彆!
嗚——
林秀芬有很多很多次假哭,眼淚說來便來,演技能把一群小鮮肉摁在地上摩擦。可此時此刻,她的嗚咽,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真實。
最可悲的是,她連哭泣的力氣都持續不了多久。高燒加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的身體非常虛弱。沒多久,疲倦至極的她竟在哭泣中喪失了意識。
王建業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他隱約猜到林秀芬的反應,跟他昨天的故意嚇唬有關。略有愧疚的同時,又生出了些許無奈。他算是確定了,林秀芬在那邊鐵定年紀很小,且肯定備受嬌寵,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沒錯了,不然不至於他稍微嚇唬就發燒。
他再次靠近床邊試探了一番,林秀芬沒醒。於是他伸手把人拖了出來,又背到了背上。肌膚相觸,王建業的心又沉了沉,林秀芬的溫度太高了!
快速的出門下山,走到社員們乾活的地頭,王建業找到了王世虎,招呼了一聲:“大隊長,秀芬發高燒了,我帶她去趟醫院,跟你請個假,這兩天她不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