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山路(1 / 2)

王芳妹生完孩子就暈過去了,劉夢花的親戚抱著新得的侄孫子,對林秀芬豎起了大拇指:“你真是個福星,她生了兩天多生不下來,你一來說兩句話就生下來了!還是個細伢子咧!”

林秀芬噎住,萬萬沒想到她的胡說八道居然真的有用。一時間她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瞥了眼昏迷中的王芳妹,隨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她走到了院子裡。

“等一個小時,她如果沒有大出血,大概能母子平安了。”林秀芬低聲對王建業說道。

“如果有大出血呢?”王建業忍不住問。

林秀芬苦笑:“那就收拾收拾,給她找塊好木材吧。”

王建業沉默。

院中的台階上,摔了滿地的碎瓷片。大姐夫李昌林蹲在瓷片中央抽著煙,不見半點喜色。這倒正常,憑誰當爹當到第五回,也沒什麼好興奮的了。更多的是愁孩子以後的口糧。

多個兒子,可不止添雙筷子。在他成人之前,消耗的糧食普通農民算都算不清,更遑論以後還得給他蓋房子討老婆。李昌林本就不是什麼有擔當的男人,否則不至於拖到二十多歲結不了婚,逼得他老娘掏出棺材本,高價給他出聘禮了。

周圍人一聲聲的恭喜,聽在他耳朵裡無比的刺耳。煩得他隻想打人!

孩子落地,天色也不早了,看熱鬨的人漸漸散去。連生了五個孩子的李家,可謂家徒四壁,根本無力招待親友。王建通兄弟各帶著老婆來看了一眼,發現幫不上什麼忙,隻得打道回府,省得消耗姐夫家即將見底的口糧。

王建業和林秀芬則是硬等了兩個多小時,等到王芳妹蘇醒,看著她吃下了兩個紅糖水煮的雞蛋後,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夜裡的山路上寒風呼嘯,搖擺的樹枝像是一個個的鬼影,偶或傳來的野獸的叫聲,讓黢黑的山路更顯出幾分驚悚。林秀芬不自覺的緊了緊領口,一件裹著熱氣的外套便罩了過來。

“穿上,彆感冒了。”王建業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不冷?”林秀芬問。

“我身體好得很,沒你怕冷。”王建業不以為意的道。

林秀芬嗯了一聲,沒再說話。風太大,張嘴就是一肚子風,她可沒什麼聊天的心情。70年代的鄉村沒有路燈,大山裡零星散落的村莊同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漫長的回家路,唯一的光源,便是王建業手裡提著的煤油燈。還是李家衝的大隊長好心借給他們的。

黑暗的環境裡,沒有參照物,林秀芬失去了對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隻好揪著王建業的衣袖,跟著他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王建業突然腳步一停,反手抓住了林秀芬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身旁:“前麵要過橋,你挨著我。不然掉下水我找不到你。”

林秀芬一聽,嚇得雙手抱住了王建業的胳膊。王建業的身體僵了僵,林秀芬幾乎沒有主動親近過他,今天還是第一次抱得這麼緊。他想抽出胳膊,將人攬到懷裡。終是怕林秀芬生氣,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打算。

湍急的河水嘩啦作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分明。兩個人默默走過了木橋,重新踩在了安穩的鄉間小路上。又走了好一段,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景象。沿著山路下坡、過橋、上山,才總算回到了家。

王建業放好煤油燈,林秀芬則趕緊推開桌子,用鐵鉗扒開火盆,一口氣往裡架好五六塊炭。接著拿起吹桶,往竹炭的縫隙裡大大吹了口氣。火花劈啪四濺中,溫暖的火苗躥起,火盆邊登時溫暖起來。

燒好了火,林秀芬又去了趟櫥櫃邊,拿了四個糍粑和兩塊黴豆腐走回了火邊,熟練的支上鐵架,烤起了糍粑。王建業坐在了火盆對麵,發出了滿足的喟歎聲。

今天所有的煩悶、嘈雜與焦慮,都在小小的火盆邊,被烘得煙消雲散。糍粑的焦香味緩緩地飄入鼻腔,火邊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享受著片刻的溫暖與安寧。

直到糍粑被烤到兩麵焦黃,林秀芬拿起糍粑,咬在嘴裡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什麼時候做的黴豆腐?”王建業也拿起了個糍粑,沾上了小半塊黴豆腐,一邊吃著,一邊說起了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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