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天氣難得的好了起來。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社員們自然不愛呆在陰暗的家裡,紛紛把家務挪到室外,大家夥一邊聊天,一邊乾活。周梅秀也不例外。
大冷天的在屋裡織布費柴禾,且屋子太小,人多了擺不開,於是她把家夥什全搬到了院子裡。冬日暖陽下織布,既暖和又明亮,彆提多舒坦。她出來了,帶的“徒弟”們自然跟著出來。
南方山區的院子跟北方不同,北方地勢平坦,農家場院大。山區則是平地都儘量留作了田地,大家在半山腰上蓋房子,條件再好的人家麵積也有限。平時一家人生活沒什麼,多幾個人擠進來,即使在院子裡,也是滿滿當當的擠得轉不開身。
實在擠不動了,周梅秀的幾個晚輩不得不退回自己家做事,隻把搓好的麻線拿回來給她點評。人散開了去,難免被她們自家親友問東問西。但任何技術都蘊含著無數的巧思,想光憑幾個半吊子的三言兩語,就能偷師,想什麼屁吃?
沒見她自家帶徒弟,嘴皮子磨爛了,徒弟都未必能掌握關鍵點麼?因此周梅秀倒不怕自己的獨門技術泄露多少。即使真有那樣光看看就能學會的聰明人,一時半會也威脅不到她。
不過很顯然,竹水大隊並沒有看看就會的天才。越學不會,大家心裡越癢癢,各種傳言也隨之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專門來找為此寫過文章的林秀芬打聽,織布到底能賺多少錢?
織布當真賺不了幾個錢。隻是對於農村婦女來說,會一門手藝,便多個補貼,手裡能有點零花錢。姚雙翠壓根沒指望過夏布能發財。當年地頭蛇的蘇家布莊,主營的都是絲綢和棉布,何況有了機械大生產的現在?
可傳言這東西,一旦傳出去便完全不受控製。林秀芬倒是把行情說得清清楚楚,奈何人家不信,一副她幫著周梅秀隱瞞的樣子。
林秀芬:“……”
同時,周梅秀的“徒弟們”也在被各方騷擾。鄉裡人的人際關係,總是親戚連著親戚,而徒弟們也有幫扶自家親姐妹親侄女的私心。不知不覺間,細麻線的製作方法,在竹水大隊以及附近的幾個大隊飛快的擴散開來。
速度快到什麼程度呢?王芳妹的月子沒坐完,竹水大隊的婦女已經人人能對紡織說上兩句了。
林秀芬:“……”
所以姚雙翠找她,確實就是想白嫖一下她的文筆,真沒彆的想法。但當時聽姚大隊長話裡話外的意思,還真以為遇到了天大的困難,迫切需要她個穿越女腳踩金光去拯救……結果,嗬嗬,想太多!人家隻差沒算無遺策了。
但林秀芬很快又釋然了,建國後幾十年,國家從一窮二白衝上了世界老二,正是因為散落在各地的能乾人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而她區區一個穿越女,比時下人強的也僅僅是見識與對國家發展的信心。彆的方麵,可真未必能有“土著”們想得周全。
畢竟上輩子隻是個打工人,比起真正經曆過風起雲湧的領導們,眼界和能力還是差了點兒。
想明白關竅後,林秀芬再次靜下心來,一邊認真學習,一邊仔細觀察著事情的發展,並試圖從中分析出姚雙翠的行為邏輯。基層的工作向來不好做,她多看幾眼,或許以後自己參加工作就有了底氣。畢竟40年後的私企職場,跟現在的單位,確實是截然不同的。
林秀芬這邊安定了下來,王建業也無需天天去大姐家照應,而是進進出出的準備起了自家過年的年貨。王建業當了半年的貨車司機,多少有點人脈。又因他的戰友和過去的熟人,時不時的找他幫忙買年貨,不免又加強了彼此的聯係。如此一來,他東拚西湊的,倒是弄來了些零七八碎的年貨。
但他搞年貨的本事,顯然跟林秀芬沒法比。因為之前林秀芬朝蘇兆明丟了個企業管理的誘餌,弄得蘇兆明隔三差五的往林秀芬家裡跑。而林秀芬也沒藏著掖著,看在姚雙翠的麵子上,大大方方的把能說的都說了出來。至於更加係統的,林秀芬自己也需整理,就給挪到了年後。
姚雙翠一顆七巧玲瓏心,哪能不知道林秀芬釋放的善意?何況她也對企業管理頗感興趣,於是蘇兆明個專業倒爺,幾天時間就把林秀芬家裡的年貨準備了個整整齊齊。瓜子花生水果糖,臘肉臘腸黴豆腐,順便還給她捎了一套油鹽醬醋和胡椒八角桂皮等常用的燉肉香料,可謂應有儘有。
折騰了個半死的王建業:“……”是在下輸了。
有了蘇兆明的支援,家裡的年貨立刻變得充盈。林秀芬頭一次在70年代,感受到了後世那種物資豐沛的幸福。雖然臘肉臘腸在後世因為煙熏和鹽分過高,已經被列為一級致癌物。可在缺鹽少油的時代,林秀芬直接把健康經剁了喂狗。臘肉的肥肉煉出來的油炒胡蘿卜你知道多香嗎?
你沒吃過都不知道那有多好吃!
短短幾天功夫,林秀芬瘦削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腴起來,臉色也脫去經年不散的灰黃,開始往白淨的方向發展。街坊鄰居們紛紛調侃林秀芬變漂亮了,跟公認的大美人陳海燕越來越像親姐妹了。
連王建業也說:“你打扮起來,不比陳海燕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