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有人遞來一張紙巾。
梁瀟瀟偏過頭，淚光中與他四目相對，她看到江嶼森略顯蒼白的臉，以及毫無血色的嘴唇。
她忽然開始回味這嘴唇的溫度，不知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樣，是冰涼的觸感。
她沒有拒絕，接過紙巾，對他道謝。
一身西裝的江嶼森坐在台下，無聲注視著舞台方向。
他們已經好久沒見，久到梁瀟瀟都覺得恍如隔世。
嚴蜜偷偷問：“他沒看出來你懷孕？”
梁瀟瀟搖頭，大抵是沒看出來吧？否則好歹也該看一眼她的肚子。
也是奇怪，她懷孕後一直不長胖，比以前還要瘦，就隻是肚子大了一些。
可比起同月齡的孕婦，她的肚子又小的可憐，李瑞希問過好幾次，醫院是不是算錯了月齡。
但她的孩子很健康，體重正常，是醫生誇獎過的最佳體重。
如今不大的肚子被蓬蓬的伴娘裙擋住，一般人自然看不出來的。
結束婚禮已經有些晚了，江媽媽隔了幾個月才知道他們分手，她給梁瀟瀟打電話，請她過去一趟。
梁瀟瀟沒有拒絕，當初她和江嶼森在一起時，江媽媽一直對她很好。
江婉悅在門口遇到她，冷嘲：“聽說你們分手了？真是恭喜了。”
梁瀟瀟冷笑一聲：“不用恭喜，他就算不跟我在一起，也絕不會看上你。”
江婉悅臉色一變，梁瀟瀟卻沒心思理會。
她不慣著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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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媽媽正在江嶼森的屋裡等她，梁瀟瀟走進去時，江媽媽在擦相冊，看到她進門，衝她笑著招招手。
昏黃的燈光下，江媽媽神色溫柔，“好久沒看嶼森的舊照了，有些感慨。”
梁瀟瀟坐過去，略有不自然，一來是怕江媽媽看到她的肚子，二來是覺得她與江嶼森分手很久，她不該跟他家人這樣親近。
好在大衣寬鬆，江媽媽沒太在意。
“嶼森他上初中時病的很重，不僅是因為身體上的，還有精神方麵的……”
梁瀟瀟略顯訝異，但江媽媽點到即止，並沒深談，“他初中時長得瘦小，才一米七不到，直到高一忽然躥高，長了十幾厘米。”
梁瀟瀟沒想到江嶼森有這樣的過往，湊過去看照片。
她愣了片刻，照片中的江嶼森與高中與現在一點也不像，眉宇間是能看出點相似之處，隻是氣質相差甚遠，那時的江嶼森如江媽媽所說，瘦小病弱，戴著框架眼鏡，看著很不起眼。
她還以為江嶼森從小就這般瘦高，沒想到他也有矮的時候。
更重要的是，照片中的江嶼森很像她認識的一個人。
“這是……江嶼森？”
江媽媽笑著點頭。
梁瀟瀟忽而意識到什麼，她猛地站起來往外跑，風在耳邊呼嘯，她完全顧不上，隻聽到瘋狂跳動得心跳聲，她一直跑到公司大廈，在所有網紅目瞪口呆下，踢開江嶼森辦公室的門。
江嶼森正在跟周野開會，抬頭看她一眼，對周野道：“你先出去。”
周野衝梁瀟瀟眨眨眼，笑：“咱們小作精又回來了？”
梁瀟瀟癟癟嘴，“我算什麼小作精？你可能沒見過作的女人吧？”
周野哼：“我沒見過你這麼作的，看把我們嶼森作成什麼樣了，吃不下睡不著，經常因為胃病住院……”
“周野！”江嶼森沉聲喝止。
江嶼森辦公室的燈光有些暗，他坐在辦公桌前，並沒有很熱絡，隻是從煙盒裡掏出一根，語氣也疏離，“找我有事？”
他眯著眼，摸起打火機要點，手上一熱，火機被她搶去。
梁瀟瀟想到一事，李瑞希說過她經常給秦烈點煙，無關於彆的，隻是情趣，隻是因為想。
想就去做。
她從沒給他點過煙，想試試這感覺。
啪的點燃，靠近，火光在他眸中亮起。
他點煙的手有點抖。
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線條利落，梁瀟瀟忽而口乾舌燥，她歪頭想了想，語氣平靜：“我一直很羨慕李瑞希，她清醒真實，看似柔軟，想愛的時候卻又從不含糊，我這人想愛的時候也不含糊，卻從來不夠清醒，總是糊裡糊塗，得過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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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李瑞希和秦隊這樣，雖然偶有波折，在一起後彼此卻格外堅定，我也羨慕那樣的感情，想要一個一心一意對我的男人，我一度覺得你不是那個人，我和你在一起，隻是一時性起，當然，你知道是哪個性字。”
江嶼森手抖的厲害，他神色陰鬱，看她時眼睛卻格外亮。
“你從沒與我說過這些。”
梁瀟瀟自嘲的笑：“所以，你看，我們就有本事把原本不錯的感情弄成這樣，換成李瑞希，她肯定在認識的一天就坦蕩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而對於我這樣看起來勇敢，無所不懼，卻膽小至極，生怕得到一個否定答案的人來說，這句簡單的話卻好似永遠問不出口。”
江嶼森吸了口煙，眉宇間有些沉，卻又有些不一樣。
“李瑞希和秦烈，都擅長解決問題，我和你，性子裡就有殘缺，永遠無法那般妥善和溫潤，但如果你問我是否愛你，我想我會給你一個肯定答案，告訴你，從第一天見到你時，我就愛上了你。”
梁瀟瀟在來的路上已經猜到了答案，卻依舊無法相信，她竟然這樣輕易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肯定答案，她有些委屈，為他們錯過的這麼多年，又有些慶幸，為她這次的勇敢。
“我想問你，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時候？”
“初二，西林療養院。”
梁瀟瀟倒抽一口氣，從照片中她已經得到答案，隻是不曾想，真的是這樣。
她初二那年去外婆家過暑假，外婆家住在郊區，附近有一個富人療養院，配有高爾夫場，馬場，遊泳池，設施很齊全，她那時候貪玩又不愛學習，每天去療養院探險，有一次在療養院時碰到一個神色陰鬱，好似很痛苦的小哥哥。
她看不慣彆人不高興，她這人從小到大，怎麼看都不完美，卻獨獨對的起自己。
每天高高興興，難過事不往心裡去。
她逗他笑，用草給他編蟲子玩，給他講冷笑話。
她隻要不補課就會往療養院跑，小哥哥對她也不錯，每次都帶好吃的給她。
直到有一次她再去找他，卻得知他已經回城裡了。
梁瀟瀟從背後抱住他，他身上煙味很重，還有沉沉暮氣，看著一點也不高興，她忽然想起初二時的小哥哥，莫名心疼，“對不起，可能有些晚，但我真的沒認出你來。”
那個小哥哥雖然也好看，卻很瘦弱，有一次被人欺負了，還是她跳出來站在他麵前保護他，警告那幫流氓，誰曾想，原本一米七都沒有的小哥哥，到了高中竟然長得這麼高了，高的她必須抬頭仰視才能看到他的臉。
江嶼森淡淡地應了聲。
“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江嶼森僵住，沒說話就隻是抽煙，梁瀟瀟便沒那麼好奇了，他這人古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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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自然有彆扭的那一麵，或許他是想等她主動想起來，也或許他隻是不願意回憶那段時光，所以，他們根本不是因性而起，至少他不是，他喜歡，不，暗戀了她三年，才在高二那年與她重逢？
她靠在他身上，吸吸鼻子，有點委屈：“江婉悅告訴我，我隻是個替身，他還給我看了一個女生的校服照，我以為……”
江嶼森皺眉，“你認不出你自己？”
梁瀟瀟現在想想是有點像，但初中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誰又能記起那時的自己？她那時的發型和現在不一樣，都不記得曾經留過那樣的發型了。
“我記性是不是真的很差？”
“是。”
“你不能怪我，誰叫孕婦都是這樣，聽說營養都被孩子吸收了。”
他明顯一驚，回頭不可思議地看她肚子。
有驚有怒。“幾個月了？”
“七八個月？”
梁瀟瀟被他的神色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滿臉受傷，“所以，你不會強行拉我去打胎吧？嗚嗚嗚嗚，寶寶，我們好慘啊。”
她轉過頭就哭，江嶼森回神，一把拉住她，略急：“胡說什麼呢？”
“但你剛才明明很生氣！你不想要孩子對吧？”
“我是生氣，難不成我不該生氣？你懷孕了，卻不告訴我，梁瀟瀟你把我當什麼了？”
“是你自己說不喜歡，不想要孩子的。”
“如果是你生的，我就算不喜歡也會逼迫自己去接受。”
梁瀟瀟噎了一下，也不知道這話自己聽了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她勾了勾唇，“對不起，我不該瞞你，我以為你不想要孩子，也以為我隻是彆人的替身，本想獨自剩下這孩子，讓你錯失了這幾個月，是我的錯。”
江嶼森沉默，手卻輕輕摸上她的肚子，他們是真的浪費了太多時間，但那些並不重要。
他自始至終，要的都隻是，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以後，我們好好的行嗎？”
“嗯。”
“我想等生完孩子再辦婚禮，你必須要想一個讓我難忘的求婚，辦一個不必太奢望卻要有溫度的婚禮。”
“好。”
“婚禮上，我們宣讀誓詞，神父問你，是否願意娶她，不論疾病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者失意，你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嗎？並願意在你這一生中對她忠心不變？你會回答……”
江嶼森牽起她的手，把她擁到懷裡，在她耳邊用極輕卻又極有重量的聲音回答：“是，我願意。”
梁瀟瀟眨眨眼，眼眶濕潤，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那你呢？你相信我是愛你的？”
江嶼森極淡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也愛我，我讓你自由，你卻回來了。（引自繪本《親愛的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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