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是,如果能把租金談到全套五百,一萬五就是三十年租金而已,相對於以後的通貨膨脹和物價上漲,現在買絕對是占便宜的。
她想了想,“這樣吧嬸子,我和小陸謝謝您和張叔,但這事不小,我們先商量一下,明天給您消息成不?”
“成成成,你們年輕人忙,我不著急,主要是怕被人搶了先機。”
衛孟喜知道,金水煤礦藏龍臥虎,不像表麵看起來的簡單,很多人看著普普通通,說不定後麵有靠山,手裡也有錢,一旦消息發布出去,前來承租或者購買的人肯定不少。
礦上優先考慮職工和家屬承租是不錯,但也優先考慮購買啊,那可是一次性付清,能給煤礦創收的。作為稱職的後勤資產管理者,就應該把煤礦利益最大化。
張嬸子以前乾這個的,清楚門道,所以第一時間來通知她,確實是不錯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衛孟喜把孩子們支出去,將事情跟陸廣全和孟舅舅說了,本來是想聽聽他們意見,結果二人一致讚成:“買,肯定得買!”
“哎呀你們咋回事,我還沒說要買呢,一年隻要六百塊,我有信心能談到五百,租著多劃算呐。”
孟舅舅老狐狸似的看著她笑,“小喜啊,你就彆欺負小陸不懂生意經咯。”
陸學神就是有這種能耐,能讓長輩在最短時間內喜歡上他。
“要是錢不夠,我來想辦法。”
衛孟喜哪裡好意思讓舅舅付錢,“沒事,我自己能解決。”
她現在手裡雖然隻有一萬三,但明天隻是先遞交申請,等後勤處完成身份核驗後逐級審批,免不了還要一一找有意向的買家談話,了解他們買下來打算乾啥,煤礦單位的特殊性,肯定是不允許他們乾易燃易爆危害公共安全的事。
這麼一道道的下來,要真付錢,那也是兩三個月以後的事,到時候衛孟喜手裡可就不僅僅是一萬三了。
孟舅舅見她實在拒絕,也就打住話頭,“我在這邊也待半個月了,是該回朝陽看看了,趁孩子們放假,讓他們跟我回去玩幾天咋樣?”
這是老人家的心願,他在這邊,無論孩子還是他老人家,都比平時開心。
這距離不遠不近的,要是稍微再近點,她立馬就同意了。
陸廣全想了想,“可以。”
衛孟喜眨巴眨巴眼,這可是回老家啊,雖然不是菜花溝,但也是朝陽縣,離他們好幾百公裡路程呢。在這一瞬間,她想到了水土不服感冒發燒毒蛇咬傷溺水等無數種潛在危險,臉上的焦急就藏也藏不住。
孟舅舅心疼她,“你不能老想著孩子,我看他們很懂事,也不像你說的那樣,跟我回去我會督促他們功課,你就放心吧,你舅舅我還沒老不中用呢。”
陸廣全捏了捏她的手,“我們自然相信舅舅,是怕您老人家太累。”
“哼,我這幾天在你們這兒也沒累垮。”每天跟著他們山上山下的跑,老爺子精神都更好了,每頓能吃下兩碗米飯,臉色也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衛孟喜隻能答應。
跟她的憂心忡忡戀戀不舍比起來,五個崽可真是太高興了,拽著舅公問啥時候走,天不黑的話現在就可以動腳。
衛孟喜:“……”原來是我一廂情願了喂。
就連最小的呦呦也跟著起哄,居然一點留戀也沒有,噠噠噠跑房間裡收拾她的小衣服小熊貓小枕頭,“媽媽不要想我,我很快就能回來喲!”
真是一群小白眼狼!
老人帶這麼多孩子坐火車是不行的,第二天是星期天,陸廣全乾脆借了煤礦的車子,直接把他們送到朝陽縣,安頓好一切,小兩口才轉回家。
反正該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山高皇帝遠的,孩子要是不聽,衛孟喜也沒辦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仇大叔家和藝術團幫衛東衛雪請假。
他倆長時間練籃球和舞蹈,寒暑假比彆的孩子都累,能去放鬆一下也不錯。
回來路上,小兩口就在商量,既然孩子不在家,那以後都不做飯了,省下來的時間看書正好。衛孟喜那邊的成績出來了,文科穩定發揮,理科除了數學剛剛及格,其它都在五十分上下。
她倒是能想得開,但陸廣全納悶極了,尋思以後要好好幫她補補理科,所以現在最重要的還真就是學習。
“行,中午我在家那頓也不做了。”
以前煤礦食堂不是有一胖一瘦倆大師傅嘛,今年胖師傅退休了,瘦師傅又收了兩名徒弟,小炒做得還可以,價格雖然貴了點,但頓頓下館子也不是下不起。
誰知他們剛把車子還回去,走到石獅子那裡,就遇到許久治沒精打采的過來,“陸叔叔衛阿姨,呦呦妹妹呢?桂花姨說他們回老家了,是真的嗎?”
陸廣全也不知道這小子怎麼這麼喜歡跟呦呦玩,麵上淡淡的說“是”。
許久治一張極有特色的小帥臉立馬就皺起來,“妹妹真回老家啦,我……我……”他摸了摸脹鼓鼓的小兜兜,那裡是他帶來準備送給妹妹的巧克力。
許軍的戰友有好些就在石蘭省軍區,官職不低,家庭條件也比許家好,每次來串門兒都會帶些稀罕零食,凡是許久治覺著好吃的,都會給呦呦留著。
衛孟喜瞪了陸廣全一眼,看你把孩子嚇得,“乖啊,他們隻是去舅公家住幾天,最多一個禮拜就能回來了,走得急,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哦。”
小夥子靦腆的笑笑,帶著鼻音說:“嗯呐,沒關係哦阿姨,那我給他們留著。”
小家夥樂顛顛的回家去了,衛孟喜心說,能在礦區交到這麼好的朋友,也是孩子們的運氣。離開了討人厭的菜花溝,身心愉悅啊。
***
當然,崽崽們不在,家裡瞬間安靜百分之九十九,小兩口的日子很簡單,衛孟喜這三個月都習慣了睡到自然醒,起來的時候發現陸廣全已經從食堂打了早飯回來,包子稀飯油條換著吃,偶爾不知道吃啥就家裡隨便做點,省事。
吃完早飯,他去學校,她繼續學習,抽空去窩棚裡看看,自從出過臭肉被集體罰款以後,煤嫂們乾活都打著十二分小心,一點不敢馬虎了。
午飯她直接去劉桂花家混,反正人家做啥她吃啥,晚飯陸廣全回來,他們也很少做,現在的食堂可以點菜,隨便兩個小菜就能吃飽,省得還進廚房煙熏火燎的。
這時候,衛孟喜就想,要是能在礦區開一家味道不多的飯店,生意肯定好!
因為跟他們一樣懶得做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呀!
晚飯後還能去後山散會兒步,山清水秀陶冶情操,要是遇到好看的電影,鑽進電影院裡坐一兩個小時,也是一種享受……更彆說“自由過火”,以前還顧著孩子,現在就是自由發揮的。
小兩口一致覺著,如果能給他們重來一次的機會,絕不會那麼早生娃,隻有體驗過雞飛狗跳後再來體驗二人世界的人,才知道這份美好有多麼珍貴,多麼不容易。
說曹操曹操到,那天她剛想到菜花溝,一個禮拜後,小兩口剛從後山散步回來,忽然聽見一把極其濃厚的菜花溝口音——“三哥三嫂!”
陸廣全沒反應過來,依然大步往家的方向走,衛孟喜回頭,看著眼前這個黑西裝黑褲子的短發女孩,“廣梅?”
陸廣梅這身打扮,要不是口音還像,衛孟喜都差點沒認出來。
陸廣全也有點意外,“你怎麼來了?”
陸廣梅走過來,“我怎麼就不能來,上次你說搬新家讓我來做客,我這不一有時間就來了。”
兄妹倆都在書城上大學,還是同一屆,雖然是不同的學校,但廣梅才剛入校就加入他們師範學校的校女子籃球隊,代表學校去了好幾個學校打比賽,到礦大聽人說“狀元”“青樺”的,她當時還很意外,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自家三哥。
但這兄妹倆也是怪人,彼此之間客氣有餘,親熱不足。
衛孟喜不想讓自家男人尷尬,於是讓他先忙他的事去,自己主動挽住小姑子的手,“上次你三哥就說要去學校接你來家玩幾天,是我說怕影響你學習,怎麼樣,大學生活滿意吧?”
陸廣梅皺著鼻子,“三哥才不會這麼熱情。”
衛孟喜苦笑,這兄妹倆絕對是親生的,“吃飯沒?”
“吃了才來的,你們住這裡了?”陸廣梅看著眼前這棟嶄新的三層樓房,嘴巴張大。
去年她和老五來的時候,三哥三嫂還擠在低矮的小窩棚裡,連肉都吃不上,咋這才一年多的時間就鳥槍換炮……難怪剛才她找到窩棚去的時候,發現裡麵早沒了他們一家子,而是幾名煤嫂在洗下水。
她下意識摸了摸兜裡的三十塊錢,這點心意再“補貼”三哥三嫂,總覺著拿不出手。
衛孟喜一看她動作,就想起去年她隨信寄來的三十塊錢,“你的心意我和你三哥都知道,你自己手裡也沒多少錢,自個兒留著花吧。”
陸廣梅把臉一板,“我是看在五個孩子的份上,不是要什麼回報,去年你塞給我的一百,我本來打算留著下次見麵還給你們,但後來爸被你們氣病了……我就拿出去看病了。”
說起被氣病的陸老頭,廣梅還有點生氣,“爸的脾氣就那樣,他都那麼大的年紀了,讓著他也沒啥,三哥真是好樣兒的,爸在鄉政府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原來,上次他們回去遷戶口,陸老頭還以為能趕在他們之前到達鄉政府,從而以死相逼阻斷他們遷戶口的事……結果,兩條腿當然是跑不過四個軲轆的,等他趕到,他們早就把所有手續置辦妥當,都沒看見他就直接走了。
這一走倒好,老頭子直接給當場氣暈了,鄉政府的人員又是掐人中,又是給送醫院,忙半天人倒是搶救回來了,可跟老太婆落下一樣的毛病——中風了。
陸廣梅還是挺難過的,衛孟喜忍住內心的痛快,“那現在恢複過來沒?”
廣梅愁眉苦臉,“就是因為沒有恢複過來,大哥二哥都要分家。”
想來也是,以老二的鬼精,讓他養好手好腳的爹娘還不願意呢,更何況是倆中風半身不遂的老人,附帶供老四老五上學,他連夜就能扛著火車跑老丈人家倒插門去。
開玩笑,一直忍到現在才鬨分家,已經很讓衛孟喜刮目相看了。
當然,更讓她刮目相看的是,這一家子居然能憋到現在才亂起來,可真不容易啊。
這一家子,除了陸廣梅,上輩子有的把他們孤兒寡母往死裡逼,有的冷眼旁觀沒有一句公道話,對這種狗咬狗的戲碼,她真是喜聞樂見。
沒當場笑出來,都是在顧及小姑子的心情。
邊說邊進大門,陸廣梅的驚訝再也藏不住,“你們這兩年都乾啥了,咋蓋這麼好的房子?”
光看院子,乾淨整潔,種著好些她也叫不出名字的花,還有一株半人高的葡萄,頂多兩年就能爬藤掛果了。更彆說進了客廳,窗明幾淨,沙發板凳茶幾電視櫃,各式家具一應俱全,還有一台彩色電視機……她至今見過最體麵的家庭擺設就是大學老師家的,但跟這比起來,都壓根不夠看。
這樣的視覺衝擊實在是太大了,衛孟喜也不瞞她,挑著能說的,將這兩年小家庭的變化言簡意賅的介紹一遍。“我們去年把戶口牽出來,正好這裡村子看咱們家人口多,就給分了塊宅基地。”
……
半晌後,陸廣梅喉嚨又乾又緊,端起玻璃杯“咕嘰咕嘰”灌下半杯水,這才能說得出話來:“那,蓋房子的錢都是你賣鹵肉掙的?”
“對。”
“我三哥工資……還不夠你們一個月生活費吧。”廣梅自嘲的笑笑,整個老陸家最出息最風光最驕傲的三哥,在三嫂這兒壓根不夠看。
她剛才看過廚房,靠牆接近煙囪的地方掛著一溜兒的臘雞臘魚臘腸,就這些他們在老家彆說吃,見都見不上幾次,可在三嫂的言談舉止之間,好像這些東西侄子侄女們都吃膩了。
這樣的生活水準,彆說菜花溝,就是她省城的大學老師,也不見得能有。
“術業有專攻,你三哥就該好好讀書,以後當高級工程師,總工程師,我這讀書不行,就養家糊口唄。”
可陸廣梅記得,上次三哥麵上稀鬆平常,實則驕傲不已的說三嫂已經拿到初中畢業證,今年就要拿到高中的了,哪裡是讀書“不行”喲?要是小時候沒被耽擱,現在說不定都快大學畢業了!
廣梅看著眼前這個容光煥發,自信漂亮的三嫂,由衷的說一句:“三嫂,離開菜花溝是你做過最明智的選擇了吧。”
“我為以前對你的輕視感到羞愧,對不起,我以前不該那麼擠兌你。”每次都把她當依附於三哥的菟絲花諷刺,每一次她回家,麵對三嫂的好意搭訕,她都愛答不理。
原來,一個女人隻要真心想改變,是可以換一種活法,換一種人生的。
衛孟喜安慰的笑笑,“沒事,以前的我也確實不爭氣。”隻有真正希望她好的人,才會恨鐵不成鋼,要是真想拿捏她當一輩子老黃牛,就應該是陸家人那樣的。
姑嫂二人相視一笑,算是泯恩仇了。
順便又聊起這兩年老家的變化,“大哥和大嫂不顧爸媽阻攔,把兩個侄子送進學校了。”
衛孟喜點頭,“是該這樣,孩子不上學哪能行呢。”
“但……隻上了一個星期,又被爸媽給弄回來了。”
衛孟喜:“……”
“二嫂去年生下兒子,人都抖起來了。”廣梅噘著嘴,“至於鐵柱,被他舅舅給接回王家過好日子去了。”
衛孟喜心說,這王家舅舅可真“大方”,把朋友的遺孤扔給老二家養,養這麼多年現在又要回去,生怕妹妹妹婿有了親生孩子對他不好,不知道的這才是他親兒子呢!
“老五上了一年補課班,今年照樣是沒發揮好,但家裡沒錢供他繼續補課,現在已經卷鋪蓋回家了。”
衛孟喜對這人實在沒好感,也沒問以後咋打算的,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招工沒名額,大學考不上,那就隻能回家種地咯,他要是能有魄力和膽量,現在卷鋪蓋南下倒是個好出路,隻要肯吃苦,以後也有日子過。
姑嫂倆聊了好半天,衛孟喜去洗了葡萄,切了西瓜來,直到太陽下山,陸廣全終於回來了。
也幸好,因為妹妹來,他沒再加班,“走,吃小食堂去。”
今天礦區小食堂對外開放,這可是平時領導們搞接待才有的規格,他私心覺著不想妻子勞累,又不委屈妹子,正合適。
衛孟喜見他那得意的模樣,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陸工厲害啊。”
陸廣全反手一把握住她,習慣性的捏了捏,於是倆人就這麼自然而然旁若無人的十指緊扣了。
陸廣梅再次目瞪口呆:這還是以前那個麵無表情不苟言笑的三哥嗎?從小到大,除了村口的許三哥,她還沒見過他跟誰這麼親密過!
金水煤礦是個神奇的地方,不僅三嫂變了,就連三哥也不一樣了。
衛孟喜先把紅燒肉的狗食裝上,其實也買不到狗糧,沒那麼金貴,早上孩子們吃剩的麵條渣連湯帶水的倒進狗盆裡,它吃得賊香!
鎖好門,三人剛要出去,姚永貴小跑著過來,“小衛你上哪兒去,趕緊跟我去後勤處一趟。”
“啥事啊姚主任?”
“哎呀,當然是買原來糧站那棟樓的事唄,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競爭嗎?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