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1 / 2)

不聽指揮的煤嫂是誰呢?目前有8個煤嫂幫忙洗下水,衛孟喜把她們在腦海裡過了一圈,在她看得見的地方,八個人都沒什麼明顯的問題。

加上送市裡的,四百斤肉毀了,按兩塊一斤,就是八百塊錢,衛孟喜心疼錢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這股風氣。

在商言商,她作為老板,就喜歡能按要求做事的員工,自作主張的就是再聰明,她也會擔心總有一天這種“聰明”勁兒被用到對付自己身上。

既然暗地裡問不出來,孫蘭香也不知道,那就把所有人召集起來,“今兒叫大家來,是通報一個事,因為我們中的某一個或者幾個人的疏忽,導致店裡損失四百斤肉,合計至少八百塊錢。”

“啊?!”

“謔!”

煤嫂們大驚失色,這可不是小數目,“誰乾的啊?我記著我有的時候肉還好好的。”

“我也是,我跟蘭香一起走的。”

“我第一個走,大家都看著的。”

“還有我,我兒子中途有事我請了半天假。”

……

似乎,每一個人都能撇清。

衛孟喜指指鋁皮桶裡碼得密不透風的生肉,“我三令五申強調過,天熱的時候,無論生肉還是熟肉都必須裝在籮筐裡。”

一瞬間,除了孫蘭香,所有人的臉色都有點心虛。

衛孟喜猜對了,這就不是單個人的問題,而是所有人,都在無意間犯了這個錯。窩棚區條件有限,有些煤嫂的家庭衛生確實不怎麼樣,生熟不分,哪兒有地方就往哪兒扔。

“大家夥來上班前,我就交代過,既然說不出是誰的失誤造成咱們店裡損失,那就一起罰款,所有人包括蘭香在內,每人扣除半個月工資。”

有人張了張嘴,“我……這不是我乾的……”

衛孟喜厲聲道:“那你說是誰乾的?”

煤嫂不敢說話,因為她平時也犯過這樣的錯,她要是說誰,對方都能咬出她。

說真的,衛孟喜還是有點失望,她們白乾半個月是辛苦,那她開著全礦區獨一份的工資,卻平白無故損失八百塊,她找誰說理去?這還是曉梅提前發現,要不然,她這兩年起早貪黑汗水裡泡出來的品牌,就要被毀了!

她們難,難道她就活該蒙受損失嗎?

八個人,每人扣20塊,也隻是160塊,離今天的損失還遠得很!

“我願意受罰,如果有不願意的,可以辭職。”孫蘭香站出來,看向身後那群麵有惱色的煤嫂。

“我願意。”

“我也願意。”

其他人想了想,也說願意,最終,誰也沒辭職。

衛孟喜卻壓根高興不起來,她發現自己又走入上輩子的死胡同了——草台班子,無規則無紀律。

好容易板起臉想要立規矩,彆人還會覺得她不近人情。

她回到家的時候,孟舅舅被孩子們帶出去玩了,中午回家沒飯吃,舅公請他們去礦區招待所吃的,隻要錢給夠,六個人也能上一桌席麵。

也就是孟舅舅這樣的條件,不差錢,不然這金水礦就是書記和礦長家也舍不得帶孩子下館子點一桌席麵啊。

他們吃飽,也沒忘記幫媽媽帶了一份拔絲紅薯回來,甜甜的,軟糯糯的東西,他們媽媽最喜歡啦!

衛孟喜就著熱了熱,黏糊糊的不怎麼好吃,但孩子的心意,她忍著多吃了幾口。

“小喜有心事?”孟舅舅一直在旁邊看著呢。

他就像父親一樣,會關注到她的情緒,無論是高興的憂愁的,這種被關愛的感覺太棒啦,衛孟喜也不瞞他,把自己今天遇到的難事說了。

今天的事,她心疼是一方麵,更發愁的是,以後這樣的事還會層出不窮。

做餐飲,安全第一,味道第二,服務都是其次的,她上輩子小心再小心,可能也是那個時代的老百姓太淳樸了,基本沒遇到什麼重大的食品安全問題,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你是不是在想,生意做得越大,麵臨的風險也越大?”

“對。”

孟舅舅捋了捋那一撮很有標誌性的胡子,忽然道:“其實做生意嘛,沒風險也就賺不到錢,你現在做得小,要調頭很簡單,如果後悔還來得及。”

衛孟喜堅定的搖頭,她肯定要做生意啊,難道真像彆人希望的那樣,找個百貨商店售貨員的工作過一輩子嗎?或者像其他曾經看過的女主一樣考大學一路開掛?

她天生沒那個智商,況且在最適合學習的年紀錯過了,現在學起來真的很吃力,也很浮於表麵。

現在能做到的最大進步,就是能順利拿到高中畢業證。

孟舅舅看著她倔強不服輸的模樣,亦如小時候,怎麼也學不會寫毛筆字,衛衡和他都勸算了,反正現在年紀小,以後手上有力氣就會寫了,但小姑娘鼓著臉頰,就是不願意!

“既然你想擺脫草台班子的製約,那為什麼不現在就做大,乾乾脆脆,一鼓作氣。”

衛孟喜一愣,她想要的“做大”,可不是幾百塊錢就能做出來的,至少儲存食材的冰櫃就必須買兩個,因為有時候確實會賣不完,為了避免放壞,她都隻能分給煤嫂們拿回家給孩子吃。

倒不是她小氣,而是她也覺著,一個成功的企業不應該這樣公私不分,這些分發出去的東西,到底是算福利還是啥?如果是福利,那總不能毫無緣由隨心所欲的發吧,今天每人發兩斤是因為過節,那明天呢,不可能天天過節。

福利也是要帶點獎懲性質的才行,不然乾得多乾得少乾得好乾得壞都有,那就沒意思了。

這些耗損,也是成本啊。

“你搞鹵肉車間的思路不錯,但規模太小,彆怪舅舅說話直,無論車間規模還是操作流程,亦或工人素質,確實像草台班子。”一群家庭婦女聚在一起,無論獎還是懲都很難抹開麵子去。

“我在M國的時候,看見很多食品加工廠,有很多個車間,配備有生產設備,很多工作都是規範化操作,工人勞動強度不大,管理者也方便。”

衛孟喜喜出望外,忙纏著他給仔細講講。

她現在的鹵肉車間,其實還是小作坊,孟舅舅三言兩語就指出現在的問題,因為不規範,就存在衛生隱患,同時也有很多管理漏洞。

“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你是不是也拿不準到底是哪個煤嫂的失誤?”

“對,因為每一道工序都是大家一起乾的,沒有明顯的分工,洗下水的可以去切製,拎著菜刀的可以去撈鹵肉。”人多口雜,又沒有監控錄像,她要追究到底是誰乾了哪一項工作,還真困難。

大家都是煤嫂,故意要使壞不至於,她這麼大動乾戈的,煤嫂們會怎麼想——主動幫忙也有錯了嗎?

要說錯,那劉利民也有錯,他為什麼不能第一時間嘗出味道的問題呢?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他太累了。

衛孟喜讓他送貨並學習,但很多時候煤嫂們有啥不趁手的,都讓他去幫忙,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簡直就是哪裡需要哪裡搬的一塊磚,成了整個車間的勤雜工,哪還有時間學習?

幸好現在是高考後,學習的事可以放一邊,但精力被分散到零碎的工作中,反倒把最重要最需要把關的地方給疏忽了……衛孟喜不怪他,但心裡也不是滋味。

“現在最合適的解決辦法,就是順著這次的事,擴大規模,重新分工。”孟舅舅頓了頓,“錢有不趁手的隻管說,我彆的沒有,本錢可以給你提供一點。”

衛孟喜肯定不能要他的錢,他能跟自己推心置腹的談生意經,就十分不錯了,老爺子以前沒出國前是石蘭省有名的儒商,後來在M國也能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能給傳授這些知識都是看在衛衡的麵子上。

後世那些企業家想要請巴菲特吃午餐,還得拍賣呢,一頓上億,要放在現在這個年代,誰敢信?

貴的不是午餐,而是通過跟他吃飯能獲得的東西,點化,或者抬高身家方便上市圈錢。

有孟舅舅這個80年代石蘭版的巴菲特,衛孟喜肯定要珍惜,當即又纏著他請教具體怎麼個規範化。

孟金堂呢,雖然有兒子,但老大已經跟他不來往了,老二在國外學的是西式那一套,也不喜歡他這種純龍國式的經商模式,父子倆經常為到底哪個模式更符合當代價值觀而爭得麵紅耳赤,現在好容易遇到一個好學的晚輩,他當然要好好嘮叨嘮叨。

一個愛講,一個愛聽,不知不覺太陽都落山了。

衛孟喜給孟舅舅倒了杯水,吃晚飯的時候依然在聊建鹵肉廠的事兒。

陸廣全和五個崽:你們在說啥?

唯一讓她覺著舉棋不定的就是菜譜的事,現在隻知道是聚賓樓的邱老板想買,但她悄悄去省城跟蹤了兩天,也沒看見他去見什麼人。

孟金堂那邊得到的消息是,擁有菜譜的人現在舉棋不定,似乎又不想賣了,邱老板不確定那人是想趁機提價還是真的不想賣,也尋思晾他幾天,最近都沒再談菜譜的事。

衛孟喜手裡的一萬三千塊錢,她隻想留著買菜譜的,鬼知道那邊會要價多少,萬一邱老板和她一起競價,那她得多做點準備。

孟金堂卻拍著胸脯保證,如果真要花錢買,他來想辦法,可以先借錢給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鹵肉廠建起來。

衛孟喜本來想問問陸廣全的意見,誰知他最近都有事,氣肥煤開采正處最關鍵的時期,他吃過飯就要下井,每天都是半夜兩三點才回家。

就這樣,他都不在家,他同事還來門口“陸工”“陸工”的叫,也不知道找他啥事。

衛孟喜是真的能理解啥叫大忙人了,自己再忙,那也是能自己決定行程的,去不去乾不乾自己能做主,陸廣全這是放學都張勁鬆派車去接的,到礦區第一件事是下井,不是回家,連飯都是礦上小食堂單獨做了送下去的。

明明當時一起學回來的是三個人,但張勁鬆隻信任他,嚴明漢和杜林溪,專業確實不如陸廣全,更何況這倆現在也在礦業中專上學,沉迷於省城的花花世界,頂多一個禮拜回一次家,回來就不出門,張勁鬆就是想拉也要拉得到才行。

衛孟喜埋怨,男人太上進,她心疼啊,還不如就像人家那倆一樣,直接不回來,小陸同誌這肉眼可見的都瘦了。

第二天一大早,貨是衛孟喜自己去送的,畢竟劉利民“受傷”了嘛,因為昨天解釋到位,今天也沒客戶埋怨,還關心小劉傷得重不重,哪天能回來上班。

送完貨,又拿貨送回礦上,她正在家收拾孩子扔了一地的玩具小東西,正巧張母居然來了。

“嬸子您咋來了,趕緊進屋坐。”張雪梅的媽媽今年五十出頭,以前在後勤處當主任,後來因為身體不好提前退休了,順便能給閨女帶娃。

就是她退了,姚永貴才從副主任升為正主任。

張嬸子打量著這棟寬敞明亮的大房子,心裡也很是羨慕,他們雖然住小紅樓,但那可不是自己家的,等哪天老張要是退休了,房子還得退還給單位,更彆說他們閨女,雪梅和小楊,現在還住著筒子樓,分居兩地。

但她並不嫉妒小衛和小陸,因為這是他們自己奮鬥來的,他們值得。

“我今兒來,是你張叔讓我來問問,礦上後勤處有一處資產要處置,準備租或售,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他們會優先考慮你。”

礦上最近因為開采氣肥煤,采購了一批大型設備,資金緊張得很,領導班子就在礦上扒拉,看哪些東西能賣掉或者租出去換錢。

礦上有兩個能買東西的地方,一是窩棚區,一個是前頭電影院一條街,那裡有全礦最大的百貨商店、菜店肉店、電影院、郵政所、信用社,以及各種糧站油站澡堂子……可以說,那裡是金水煤礦當之無愧的CBD!

而張母說的,就是電影院旁邊的兩間空門麵,以前是礦區糧站,最近各種票據管製不像以前嚴格,農民自己拿來賣的糧食比糧站便宜多了,很多人買糧都不需要憑票兌換了,所以糧站生意不行,整改後給撤回區裡了。

空出來的不僅是兩間門麵房,還有樓上一層打通的大通間,以及後麵的一座糧站倉庫,光算門麵和樓上就有三百六十多個平方,後麵的倉庫則是足足八百多個平方,真正的“大”啊!

衛孟喜當時買姚家的房子還覺著大,跟這比起來,那簡直都不夠看的!

“你來得晚不知道,這棟房子以前是鬼子的槍械庫,建得十分牢固,還是獨門獨棟,獨立的上下水,旁邊的電影院跟它都不在一棟上。”

衛孟喜還真不知道,上輩子這棟房子好像也是賣掉的,當時主事的是杜礦長,到了九十年代後期,金水煤礦被省煤炭集團收購,這些私人的資產都要進行並購,據說購入價高達七位數!

七位數是啥概念喲,當時衛孟喜所有身家加一起都沒這麼多!

但省煤炭集團的錢也不是那麼好拿的,聽說後來被人舉報,這棟樓的歸屬問題成迷,一往上溯源發現當初杜礦長賣給私人的時候是以極低的價格出手的,涉及到低價賤賣國有資產的事,杜礦長因為國有資產嚴重流失被查,買主也被牽連其中。

當時她雖然有錢了,可這麼大一棟樓,也隻能望洋興歎。

“礦上的意思是,這樓連帶著倉庫,都要賣,但考慮到金額巨大,允許分開買賣,就連門麵也能分開,到時候會將樓上一分為二,勻勻的,你張叔的意思是,你不如想辦法盤下一間一樓的門麵,以後也能開飯店。”

張勁鬆一直記著,自己第一次見小衛的時候,她閨女可是信誓旦旦說他們媽媽要開大飯店哩!

既然現在國家都鼓勵乾個體了,她又有這手藝,為什麼不試試呢?

衛孟喜心動極了,她是真的想開飯店,隻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機會,現在煤礦的命運跟上輩子不一樣了,有張勁鬆許軍陸廣全這樣越來越多的人才願意留在金水煤礦,以後隻會越來越好。

她是想留在金水煤礦的,至少在這幾年不會想到外地去。

所以,在這裡置辦點資產,也不是不可以,更何況——那麼大的倉庫,不正適合她做鹵肉加工廠嗎?

“不知道是怎麼個價格?”

“如果是承租的話,為了照顧咱們煤嫂,半套的租金是五百塊一年。”

一套就是一千塊,相對於位置和麵積,這個價倒也公道,不算貴,但也絕不便宜,畢竟她買那一套,差不多位置和麵積的,在時隔一年之後市麵上的年租金也隻剛到四百塊。

見她沒一開始心動了,張嬸子又忙道:“那是對外的價格,對內優先考慮咱們煤嫂,尤其是有貢獻的,按照你家小陸的貢獻,估計能給你到三百塊。”

衛孟喜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種“優待”完全是沾了小陸同誌的光。張書記總是帶著陸廣全跑上跑下的,讓小兩口麵都見不上,心裡也過意不去,想給她一點實質性的補償和獎勵,這無可厚非。

她當然不會拒絕。

“那如果是買呢?”

張嬸子為難道:“買的話就不能隔開了,隻能整棟一起連著後麵倉庫,礦上商量的價格是一萬五。”

這時候有錢的暴發戶不叫暴發戶,叫“萬元戶”,足以看出一個家庭如果能拿出一萬元該是何等的富豪體麵!彆說小衛小陸這種普通家庭,就是她跟老張,辛苦工作了一輩子,吃飯住院不花錢,就連生活用品也不用自個兒花錢買的家庭,要拿出這麼多也得東拚西湊才行。

衛孟喜也是心頭一突,這也太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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