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好香呀!”
“媽媽你做啥好吃的呢?”
“當然是口水雞!”你聽聽,衛小陸但凡把記吃的心思放在數學上,也不可能隻考75分。
口水雞以前也做過,隻不過以前是沒素菜的,今天因為人多,一隻雞肯定不夠,衛孟喜就又加了一些蔬菜,酸酸甜甜辣辣的,孩子們吃得停不下來。
當然,為了解辣,還得每人來一碗香濃的雞湯。
等陸工到家,就隻剩一個盆底了,隱約能看出是吃過口水雞的調料。
他吸了吸鼻子,“雞吃了?”
“吃了,誰讓你現在才回來,再晚一會兒,你連盆都看不見。”
衛孟喜今天特意給孩子們放假,自己收拾廚房。在家她穿得很隨意,是一件洗舊了的白襯衫喇叭褲,前麵圍著圍裙看不出什麼,可後麵卻是掐出一把很細的腰肢,以及挺翹富有彈性的那啥……
陸科長見妻子臉色不像生氣,連忙起身,從身後摟住她的腰,喑啞著說:“那我……吃彆的。”
最近他挺忙的,跟著新鮮出爐的許副礦長跑了好幾次海城,有個技術問題礦上解決不了,得去請齋藤新一來幫忙。
偏偏那老頑固脾氣古怪,許軍一個人去不行,都三顧茅廬了,最後他才說讓自己的弟子小陸親自來才行。
跑來跑去,即使回家也是後半夜,不好再將她吵醒,所以倆人已經……嗯,有段時間沒親熱了。
孩子們嘰嘰喳喳就在隔壁客廳,隨時都有過來的可能,衛孟喜怕他真失態,踢他,“走開,也不看看孩子都多大了。”
“再大我們也是兩口。”他的呼吸已經來到耳後,衛孟喜熟悉的腿軟的感覺立馬就來了。
正準備推他,廚房門忽然“嘭”一聲被推開,“爸爸你回來啦?媽媽給你留了口水……”
一個“雞”字沒說出來,見爸爸媽媽火速彈開,她立馬捂住眼睛,“爸爸羞羞。”
要是兒子,他們就打了,但老閨女嘛,衛孟喜也隻是很嚴肅的教育她,以後彆這麼莽撞。
想說她為什麼不敲門,想想這是廚房,是全家人的公共空間,又不是他們的臥室,要怪隻能怪陸廣全餓狼撲食,家長沒個家長樣,討厭!
這不,他已經嬉皮笑臉拉開櫃子,端出一碗妻子特意留出來的雞肉,大快朵頤了。
他吃著,衛孟喜就把抹布一扔,坐他旁邊,低頭看他拿回來的一份報紙。
這年代紙媒興起,除了以前大家都知道的人民日報和各省省報之外,還興辦了很多消遣為主的小報,以各種奇聞異事花邊新聞為主,就跟故事書一樣,十分受人歡迎。
“想不到你也看這種小報。”
陸工吃得津津有味,沒敢說是衛紅央求他拿回來的。這丫頭最近愛上看各種課外書,那些有名的中外名著她已經看完了,現在開始找這種小報看。
衛孟喜不疑有他,覺著其實也不是一無是處,譬如該報紙頭條表彰的是為國家四化建設做出重要貢獻的科學家,加黑加粗的一個大標題——《工業農業科技國防四個現代化,我們要做四有新人》。
另外一個就是夏天裡的麥加慘案和南非黑人礦工大罷工,雖然已經過去幾個月了,但追蹤報道也還有,很多消息是轉載國外媒體的,她翻著看完,這就比那些一板一眼的新聞可讀多了。
再往下的時候,就看見說南邊深市招商引資重大喜訊。
說的是那邊招商局不僅招到了港商,還招來一位m國商人,被稱為“紐約玩具大王”的約翰威爾遜,據說已經簽署協議,將在深市投資建設一個大型玩具廠,投資金額高達二百萬龍國幣!
要是放在三十年後,這種二百萬的“小蚊子腿”投資,簡直名不見經傳,可在這個年代,都夠上龍國報紙的。
這是深市招商引資工作取得的重大突破,是深市工業化進程的重要標示□□件。
陸廣全見她目光落在這篇報道上的時間比頭版頭條都長,也歪過來看了一眼,“怎麼,感興趣?”
衛孟喜點頭又搖頭,她在思考,在回憶。
陸廣全見她的手指按在“約翰威爾遜”幾個字上,也有點疑惑,“這人我看不像好人。”
站在他的角度來說,兩百萬龍國幣的玩具廠真的不算什麼,要說對社會的貢獻,還不如小衛這個鹵肉加工廠呢。
他的玩具都是些高汙染的生意,為什麼來龍國沿海城市投資,就因為去年他在紐約州的廠子發生過一起爆炸事故,導致廢水廢氣溢出,被當地工會和環保部門以及大農場主起訴,官司纏身,賠款巨大,這才把產業轉移到龍國來的。
但現在拉投資實在是困難,經濟發展刻不容緩,好容易拉來一個貨真價實願意投資的,他也理解當地政府的難辦,所以不吱聲。
倒是衛孟喜,看著這名字,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到最後忽然指著他的個人簡介那一欄問:“他是1929年10月9號出生的嗎?”
作為大投資商,報紙上把他的出生年月和曆來成就都列出來了。
陸廣全挑眉,“他出生的日子,有什麼特殊的嗎?”
衛孟喜卻像沒聽見,繼續計算,“那到下個月的9號,他就是58歲整,對嗎?”
陸廣全還想再說什麼,她已經起身拿著報紙出門了。
衛孟喜知道怎麼說服孟家父子拋售股票了!
這個約翰威爾遜,光聽名字的話,應該是沒印象的,因為這個名字在歐美人裡就像咱們龍國的建國海濤一樣的常見,她也記不住。
可要是說起深市這個斥巨資兩百萬投資建設的大型玩具廠,她是印象深刻。
不是因為它生產的玩具怎麼樣,也不是它以後會走向世界什麼的,而是這個玩具廠,壓根就沒建成!
當地政府和這個約翰威爾遜簽署了合同,那邊還沒把第一批款項打過來,這邊深市就迫不及待把對方選定的地給劃出去,還把工程給承包出去了,而承接的建築公司呢,也是第一次跟外國人做生意,總覺著要拿出多快好省的速度,對方的負責人剛帶著圖紙過來,這邊就開始打地基。
短短半個月,就搞得像模像樣。
結果,忽然在m國時間1087年10月9號那天,全家人找遍了家裡、公司和他常去的酒吧,也沒找到他,到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警察忽然通知去認屍。
約翰威爾遜和他的秘書情人,在旅館裡用煤氣自殺了,他死了,秘書情人沒死。
而隨著他的死亡,他身上的很多秘密才慢慢展現披露出來,原來這兩年因為被起訴,他的玩具廠開不下去,隻能轉移,加上巨額賠償款,他已經入不敷出,恰在此時,他在股市裡又虧了不少錢,帶著老牌資本家最後的倔強,他舉債三百萬美元繼續購買股票,想要打個翻身仗。
本來,九月份開始,股市就有輕微的震動,各種報紙上的經濟學家都在分析,牛市到頭了,或許接下來就是下行,就要迎來1929年那樣的大蕭條了。
大部分人覺得是危言聳聽,可偏偏約翰威爾遜是個很喜歡看報紙,很迷信專家的人,本來連續兩年虧損加巨額賠償,整個人狀態就不好,又被經濟學家這一嚇,頓時整個人都成了驚弓之鳥,恰巧10月9號這一天,秘書告訴他舉債購買的股票暴跌,下跌幅度達到了35,他於是想不開就自殺了。
可事實是,那天的跌幅隻有35,秘書情人是為了和自己的另一個情人密謀他的財產,故意把小數點去掉,就嚇得這驚弓之鳥自殺了。
約好一起自殺,結果他死了,情人被救過來了。
當時這本來也不算一件大事,但衛孟喜能記住,是因為上輩子衛紅拿回來的一張小報紙,那家報社就以專門寫這些外國奇聞異事為主,在老百姓中很受歡迎,那是她第一次看那個報紙,簡直是津津有味,驚覺世上居然還有這個戲劇的事情,故事會也不敢這麼寫的真實事件啊。
然後,沒多久,已經半成型的深市玩具廠,自然也廢棄了,成為當地一個著名的爛尾工程,幸運的是這個年代大興大建,擱置了三年以後,還是被彆人接盤了。
要不是看見玩具廠的新聞,她就是看見約翰威爾遜的名字也聯係不起來。
衛孟喜來到書房,掏出自己的筆記本,開始冥思苦想這一年m國發生的事,看有沒有什麼是能用上的,她想了半天,想起一個,就是在這一年的九月底,德州有一個水電站出事故,造成8人死亡12人失蹤,因為營救不及時,搜救不儘力,失蹤的人也死了。
她的記性本來就很好,隻見過一麵的侯燁多年以後都還能再想起來,這件事隻需要找到記憶的關聯之處,她就能想起來具體的死亡人數。
想通這個,衛孟喜當即給孟金堂打電話,先說明自己預測到10月19號開始,股市將大跌,勸他們儘快拋售。
果然,孟金堂當她說孩子話,一點也不信這種“預測”,更奇怪的是,她這“小孩脾氣”有點莫名其妙,擔心是不是家裡遇到什麼事了。
簡而言之,舅舅擔心她是不是失心瘋。
衛孟喜憋笑都快把肚子憋疼了,隻能硬著頭皮說,舅舅要是不信的話,她還可以再“預測”一個,九月底,m國德州一個水電站會發生事故,把具體的人員傷亡給說得一清二楚。
孟金堂當即收住笑,問她是怎麼“預測”的,她隻能說是自己玩塔羅牌。
天啊,她哪裡知道什麼塔羅牌,隻是偶爾看的時候看見人提過,為了給自己編個借口,也是閉著眼睛就用。
孟舅舅對她“預測”的事情不以為然,但對她忽然搞這些預測的行為本身很是擔憂,第二天就親自來了一趟,見她神誌清楚,說話做事都還是以前那個雷厲風行的小衛,倒是被她弄糊塗了。
衛孟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拿準了舅舅會關心她,所以不斷重複股災的事,將幾月幾號會暴跌多少說得一清二楚,最後撂下一句:舅舅要不信的話就等著月底看水電站的事,如果成真您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孟金堂被她這麼篤定的語氣弄得,是又擔心又好奇,她不該是會信口開河的人啊。
甚至,為了觀察她是不是真的沒事,還就在礦區住下了!
衛孟喜知道之後也是躲在被窩裡笑。
終於,熬到9月30號這天,孟舅舅再也忍不住,在看了三個小時報紙之後,忍不住給兒子打了個電話,確認這個事。
孟二哥一頭霧水,他怎麼不知道德州有這個事,還把父親說了一頓,讓他要沒事的話多加強一下鍛煉,最近都三次了,一直問他這事。
掛掉電話,孟金堂有點悵然若失。
衛孟喜安慰他,“還早呢舅舅,現在咱們這邊是30號,孟二哥那邊還是29號晚上呢。”
孟金堂這才鬆口氣“哦”一聲,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小喜料中呢還是不中呢?
第二天中午,他看了看表,現在國內是國慶節,但那邊的話正好是九月三十號,應該就是了,隻是不知道具體時間,他想等晚上再問。
今天衛孟喜可有得忙呢,為了進一步擴大知名度,她旗下所有店鋪,無論是書店鹵肉店還是加盟的鴨脖店,都要搞活動。
全場買滿十元送一元,剛好對應十一嘛。
因為店鋪太多,活動是提前幾天就做準備的,包括但不僅限於各種大紅色裝飾品,各種音響奏放喜慶歌曲,以及插小旗子。
當天她是要到處轉的。
要是摩托車還沒散架該多好啊,一腳油門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今天貨車要四處送貨,她隻能騎著自行車,速度慢還費力。
等把所有店鋪視察一遍,人都累垮了,一天之內至少騎行了八九十公裡!
結果,剛回到家,就聽見客廳電話響,居然是孟二哥打來的,第一句就是——“爸你怎麼知道水電站的事?”
第一步,終於成功了,成功的引起他們的注意。
兩天之後,孟二哥的電話裡說,傷亡人數跟衛孟喜預料的一模一樣。
孟金堂的心情,已經不是震驚了,而是古怪,十分古怪,他是見過些世麵,但他也有老一輩的“陋習”——迷信。
他甚至有點懷疑,小喜不是失心瘋,而是被什麼鬼怪奪舍了!
“小喜,你那個什麼牌,能當著我的麵打一次給我看看,算算我的事嗎?”
衛孟喜連忙搖頭,“不行不行,這個隻能天時地利人和都占的時候開始,要是有人看著,或者特意去占卜的話,不會靈的。”
孟金堂狐疑,可又拿她沒辦法,一方麵這就是活生生的老友的閨女,不會造假,也不是什麼奪舍,另一方麵,他又不信世界上能有這麼牛的占卜之術,居然能把還沒發生的,遠在萬裡之外的事情算得這麼精準,時間、地點、人物,無一不準。
就在孟舅舅快要被搞到精神分裂的時候,10月9號如期而至,10月10號也到了。
下午,衛孟喜和放學的崽崽們前後腳進門,她今天花了一天工夫去各家門店看了一下,國慶節不是搞了一個星期的活動嘛,效果還是挺明顯的,尤其是文具店和鴨脖店,年輕人放假,銷量暴漲。
都快趕上開業那天了。
當然,衛孟喜希望它們全都漲漲漲,銷量越高她抽成也就越高,這種就像雇人給自己賣貨,豈不爽哉?
剛哼著小曲兒進屋,孟金堂就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小喜,你跟我來一下。”
孩子們大眼瞪小眼,還是衛東膽子大,過去把手搭舅公肩上,嬉皮笑臉的說:“舅公,我媽膽子小,你彆嚇她。”
喲嗬,還知道護著媽媽呢。
衛孟喜知道是什麼事,讓他們先寫作業,自己跟著舅舅上書房。
“小喜,剛才老二來電話了,約翰威爾遜真的自殺了,在他58歲生日這一天。”
一個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成功商人,剛準備搬走工廠,怎麼會選在自己生日那天自殺呢?一定是受到什麼重大的打擊。
而股市崩塌近在眼前。
衛孟喜高興倒不至於,畢竟是人命,當時她告訴舅舅水電站的事情,其實也建議他告訴孟二哥,他在那邊如果有辦法的話,能不能事先跟當地政府預警一下,如果能挽救其實也是人命。
但人家壓根不信,她也就沒強求,現在的約翰威爾遜,隻是幾年全球股災中自殺的第一個名人,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孟金堂眼神諱莫如深,“我和老二一致決定,明天就拋售所有股票。”
衛孟喜“呼——”一聲,長長的鬆了口氣。
這一次,她幫不了舅舅什麼大的忙,但至少,想讓他有個體麵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