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卻也沒錯。
謝氏被她反將了一軍,神色難免訕訕。
謝渺勸道:“佛經有言,一念放下,萬般自在,您該試著放下對這門親事的執念。”
謝氏道:“為何要放下?”
“因為我已經放下了。”謝渺道。
她神色極淡,一副全然放下的模樣。
謝氏想起崔慕禮受得傷,想起他曾半夜跑來暗示對謝渺的心意,苦口婆心地道:“阿渺,你還小,不知道什麼才是對自己好。”
謝渺深感無奈,“姑母,我都十六了,您也該試著相信我,好嗎?”
謝氏還想跟她深入探討,小慕晟忽然癟嘴,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二人手忙腳亂地一頓哄,好不容易哄睡小慕晟,剛將他放進床裡,謝氏便轉而抱住了謝渺。
“阿渺。”謝氏傷感地道:“若是你父母還在該多好,你有家,姑母也不用操心你嫁出去受人欺侮。”
謝渺沉默了會,輕聲道:“姑母放心,我如今厲害的很,誰都沒辦法欺負我。”
*
尚清湖中,一對鴛鴦互相嬉戲,錦鯉們遊去來兮,粼粼水波倒映萬千秋色。
孟遠棠迎風而立,衣袂翩躚,遠遠瞧著,人模狗樣。
謝渺揉了揉臉,換上滿臉戒備,不情不願地靠近他。
孟遠棠聽到聲響,回身道:“小阿渺,你來了。”
謝渺捏緊帕子,忐忑道:“你,你找我有何事?”
孟遠棠道:“小徑多落葉,慨然知已秋……表妹你看,這崔府的秋天,美嗎?”
謝渺語氣微衝,“美或不美,與你有何乾?”
孟遠棠露齒一笑,“是與我無關,但與你有關啊,小阿渺。”
謝渺眼中滿是敵意,扭頭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孟遠棠道:“我都知道了,你喜歡崔家二公子,你那沒血緣的表兄,崔慕禮。”
謝渺瞪圓了眼,“你,你……”你了半天卻也說不出話。
孟遠棠自動理解為她驚嚇過度,心裡不無得意:看吧,都說了,想要拿捏她十分容易。殊不知,他被下人們暗暗擺了一道——下人們隻道謝渺癡戀與崔慕禮,絕口未提,前些日子峰回路轉的事情。
孟遠棠忽道:“小阿渺,笑一個。”
謝渺:“?”
孟遠棠威脅:“快笑,否則我便大聲呼叫,說你主動勾引我。”
謝渺隻得擠出笑容,又聽他要求,“靠近些,踮腳看著我。”
謝渺照做。
孟遠棠見時機成熟,便摸了摸她的頭,寵溺地喊:“小阿渺,多年未見,你還是這般可愛。”
謝渺雖對他的套路了然於心,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微微側眸,不出所料見到鵝卵石路那頭,崔慕禮與蘇盼雁並肩走來。
隔著數丈遠的距離,崔慕禮與蘇盼雁好比檀郎謝女,而她與孟遠棠亦靠得極近,兩對男女,四雙眼睛,麵麵相覷。
還是蘇盼雁先開了口,盈盈笑道:“謝小姐,不好意思,我陪崔二哥隨處逛逛,不曾想打擾到你跟孟公子賞湖。”
孟遠棠搶先道:“不礙事,我與表妹也是剛到。”
他看向蘇盼雁身側那名俊美清貴的青年,不顧他淡漠的臉色,拱手道:“想必這位便是崔二公子,在下孟遠棠,乃阿渺的親生表兄,幸會幸會。”
崔慕禮不置一詞,眸光牢牢鎖在某人臉上,見她瑟縮著往孟遠棠身後一躲,渾身氣度愈發薄涼。
孟遠棠還在呶呶不休,“聽聞這四年來,崔二公子對阿渺多有看顧,孟某在此謝過,若有機會,定要邀崔兄到酒樓一敘,把酒言歡……”
話音剛落,便見崔慕禮旋踵離開,蘇盼雁替他解釋:“崔二哥舊傷未愈,心情不佳,還望二位見諒。”又提著裙擺追人,“崔二哥,你慢些走,等我來扶你。”
兩人一前一後地消失,孟遠棠不僅沒有被無視的尷尬,反倒興致勃勃,“小阿渺,你眼光倒是不錯,這崔慕禮不僅相貌斐絕,聽說還深受聖上器重,前途不可小覷。”
謝渺滿臉戒備。
孟遠棠道:“我聽說這些年來,你一直都設法想嫁給他,但若是讓人知曉,你與我曾有首尾……你猜,崔家二公子和崔府上下會如何看待你?”
話音剛落,謝渺便悲憤交加地問:“孟遠棠,你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
見時機成熟,孟遠棠朝她豎起五根手指。
謝渺道:“五百兩銀子?好,我給你,你拿了錢就趕緊離開京城!”
“五百兩?”孟遠棠嗤笑出聲,“小阿渺,你當是打發叫花子嗎?”
謝渺不敢置信地問:“你是指,五千兩銀子?”
孟遠棠點頭,“五千兩買個安心,多劃算的買賣。”
謝渺低喊:“我哪裡有五千兩銀子!孟遠棠,你想錢想瘋了!”
孟遠棠提醒:“你沒有,謝姑母有,崔家人有。”
謝渺還想說話,孟遠棠挑眉,涼涼地威脅:“看來小阿渺覺得,五千兩比你的名聲更加重要。”
謝渺麵如土色,竟無法反駁。
孟遠棠繼續蠱惑:“小阿渺,我隻要五千兩銀子,拿了錢便立刻離開,從此不會打擾你,你該嫁人嫁人,該生子生子,再無後顧之憂。”
漸漸地,謝渺有所動搖,“你說話……當真算數?”
孟遠棠拍著胸口,指天為誓,“比珍珠還真,若違背此言,便罰我不得好死!”
謝渺垂睫,掩去眸中譏諷,似在無奈中妥協,“明日一早,我帶你去銀莊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