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奴的計劃落了空,本以為要迎來報複,豈料了又,此事卻沒了後續。他暫時放鬆警惕,殊不知危險正悄然向張家襲近。
千秋宴後,皇後便帶著“病重”的九皇子前往行宮休養,朝中支持四皇子的臣子們趁此時機,紛紛上折,請求聖上立四皇子為儲。
為此,承宣帝心煩意亂,將領的那幾名官員痛罵狠批了一番。但夜深人靜時,他坐禦書房,看著鋪桌案上的傳位詔書,神態疲憊,如瞬間老了歲。
他往後靠坐,閉眼揉按眉間,“元齊,將東西拿去燒了吧。”
元齊勸道:“皇上,您不如再,興許過幾日,娘娘那邊就有好消息了。”
承宣帝冷一聲,“朕能,朕的那幫大臣卻不起,日□□著朕立太子。”
元齊道:“您是一之君,凡事自由您說了算。”
“話雖如此,元齊啊,朕卻不能孤行己見。”承宣帝道:“朕懂他們的顧慮,朕今年已四有二,遲遲未立儲君,若有一日朕突然出事,偌大的江山該如之奈何?”
元齊忙道:“皇上福澤深厚,身強體健,必能長命百歲!”
“人老了就該服老。”承宣帝長籲短歎,喝了口熱茶,“小九是朕與皇後的孩子,理應是一任君,但他年歲尚幼,祿無常家,朕不得不重考慮。朕問你,你覺得四皇子能否擔起重任?”
元齊中規中矩地道:“四皇子承聖上之仁德,兼有勇義,亦是人中龍鳳。”
承宣帝睨他一眼,“老家夥,隻會說奉承話。”
元齊道:“奴才說得都是話,句句出自肺腑。”
承宣帝不以為然,對於四子鴻業,他心中自有定奪。觀他禹州洪災、方口私鹽案中的所作所為,白玉雖有瑕,但精雕細琢後,未嘗不可成器。
眼看承宣帝陷入沉思,沒再提燒聖旨的事,元齊會意,無聲地帶上門離開。
*
與此同時,崔慕禮身處郊外私宅,藏地底的一間刑訊室中。
不遠處的鐵椅上,正坐著一名被五花大綁的中年男子,他形如枯槁,精神恍恍惚惚,幾近崩潰邊緣。
他已經連續六日沒睡過覺,隻要一閉上眼,便立刻有人耳邊敲鑼打鼓,眼前會點上明亮如晝的燭火。
他的腦子亂成一鍋粥,差點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唯一想得便是睡覺,睡覺,睡覺!
他赤紅著雙目,望向門口站立的俊雅男子,問:“若幫你到禦前作證,你可能讓聖上饒性命?”
崔慕禮道:“不能。”
“……”
“蘇真,你助紂為虐,與張賢宗、李泓業一起傳播疫病,害死了一百**名無辜百姓,此惡毒行徑,怎敢奢求活命?”
“人是張賢宗害死的,跟沒半點關係!”蘇真狡辯:“他主動找到,問索要鳳凰城地動時遺留來的疫病衣物,但明明給了他能治病的疫湯藥方!”
“可至極。”崔慕禮道:“你身為大夫,明知疫病種類千奇百怪,即便是同一個感染源,亦能分化為好幾種病症,更何況是你精心培育後的毒種?看你是見錢眼開,視人命如草芥。”
蘇真自知理虧,聲音逐漸變弱,“,怎料得到後果會那嚴重?禹州爆發疫病後,本想去當地幫忙,可張賢宗派了人來殺,沒其他法子,隻得跑了再說。”
意思就是,他是心善的唄?
崔慕禮眸光冷然,“蘇真,你可知一百**名百姓的屍體有多少?他們能堆積如山高,能平鋪似海闊,惡臭彌天,觸目驚心。”
蘇真的牙齒不住打顫,他年前的鳳凰城地動中曾親眼目睹類似的場景,但那是天災**,與他沒有乾係。但禹州疫病由他一手送出的“疫物”而起,並且是他這多年來,無數小動物身上癡迷研究後的心血。
他耳畔仿佛聽到鬼魂們淒厲的哭喊聲,一個個的都要他血償血償。
“不是,不是,是張賢宗跟四皇子!”蘇真癲狂地道:“你們去找張賢宗和四皇子!”
“這話,你該到聖上麵前說。”
“但不想死!”蘇真喊著:“才三歲,沒傳宗接代,不想死!”
“你不想死,那便得有人替你去死。”崔慕禮問:“就用你蘇家人的性命,你以為如何?”
蘇真瞪圓了眼,“蘇家上共有六多口人,你身為朝廷命官,怎能草菅人命?”
崔慕禮淡道:“比起那一百**命百姓,你蘇家人的性命著不值得一提。已將你的父母兄弟接到了京城,明日起,每隔兩天,便你麵前放血殺一人。殺完這批,再接一批,直到殺完你所有親眷。”‘
蘇真看出他沒說,內心追悔莫及,聲淚俱地道:“崔大人,答應你,指正張賢宗和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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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慕禮帶著搜集到的罪證,及關鍵證人蘇真,一狀告到了承宣帝麵前。
承宣帝的心已不能用愕然或憤怒來形容,四子雖非皇後所出,但仍是他引以為傲的子。尤其他禹州洪災及疫病中的表現,可圈可點,深得人心。
但此時崔慕禮告訴他,禹州疫病乃張賢宗與鴻業刻意為之,那疫中逝去的一百多條人命,均是死於他們得一望的貪婪中。事後他們不知悔改,殘忍滅了裘昭滿門!
承宣帝反複檢閱案卷,又一遍遍追問蘇真當時的細節。窗外夜色靜謐,禦書房更是落針可聞。
蘇真跪趴地上,汗流浹背,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崔慕禮站一旁,輕斂長眸,恭默守靜。
承宣帝不斷摩挲著桌案上的瑞獸鎮紙,眸中似有風暴席卷。良久之後,他大出聲,道:“朕之四子,急功好利,失仁失德。是朕教導無方,害了那一百三八名百姓。”
崔慕禮道:“依臣之見,四皇子本性純良,此番行徑皆因受人蠱惑,才會誤入歧途,犯錯事。”
承宣帝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望著巍峨華麗的宮殿,語氣冰冷中透著堅毅,“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傳朕的旨意去,命刑部尚書羅必禹前往四皇子府,將四皇子拘進宮內受審。”
崔慕禮跪倒,“微臣遵旨。”
“崔卿,朕再命你與錦衣衛指揮史尤和碩、兵部尚書蔡霄領兵查抄左相府,緝捕罪臣張賢宗,及其所有親眷歸案。”
崔慕禮拱手一拜,朗聲道:“微臣領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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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闌人靜時,左相府大門被人粗魯地拍響。
守門的護衛睡眼鬆懈,老大不樂意地開了門,卻被眼前的場景嚇呆原地。
隻見門口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官兵,他們手持火把,火光綿延如龍,將整條長街點得亮若白晝。
領騎馬的兩位官爺麵色肅然,氣勢懾人,瞧著來不善。
護衛咽了咽口水,“敢問、敢問來何人?”
年歲稍長那位官爺從懷中掏出金燦燦的令牌,“乃錦衣衛指揮史尤和碩,奉聖上之命查抄張府,捉拿罪臣張賢宗及其親眷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