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寧馥在第二天終於見到了自己人。
使館安排她轉到附近最大城市的公立醫院,做了全身檢查。
醫生嘖嘖稱奇:“您有三根肋骨骨裂,竟然能行動如常!”
——這位病人大步走進來的時候實在生龍活虎得不像三處骨裂的傷患啊!
[寧馥!能不能珍惜一點我的身體!!!]
小阿香聽見醫生的診斷,在寧馥的腦海中怒極大吼。怪不得她替上去的時候覺得渾身都像被重型卡車碾過好幾遍一樣,動一下哪哪都疼!
寧馥心虛,假裝沒聽見。
從拍片子的房間出來,就看見鐘華風塵仆仆,正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抱臂等她。
寧馥:“領導,咋來了?”
鐘華看了她一眼,“怕死外邊。”
寧馥到沒想到他這麼直白,“呸,晦氣晦氣,”她一看鐘華的臉色,趕緊活躍氣氛玩笑,“領導您這可有點幽怨啊,這麼擔心?”
低情商:是不是盼著死?
高情商:是不是擔心?
鐘華依舊是一張死人臉,半分沒有玩笑的意思,“活著,得保證回國,死了,得把的遺體帶回去。”
寧馥:……您這,讓我咋接?
她從身上拿出微型攝像機的芯片,遞給鐘華,“沒來得及做編輯,先看看吧。”
說完撓了撓頭趕緊往病房溜。
鐘華在原地站了秒鐘,那微型芯片乎讓他用力攥得按進手心裡。
看寧馥走得飛快的背影,露出一個扭曲的表情來。
有點生氣,但忍不住顴骨升天。
活著就行,福大命大。
*
鐘華進來時,寧馥正躺在病房床|上聚精會地看電視。
不知道哪個國家的狗血肥皂劇,語言嘰裡咕嚕的聽不懂,但劇情隻看畫麵就能猜到,非常緊湊——此刻已經進行到反派女人插足女主角的婚姻和家庭,爆出她才是真正的門閥千金,而女主角是被從小抱錯的贗品。
耳光與眼淚齊飆,詛咒與表白一色。
寧馥看得津津有味。
她還在腦海裡教育阿香,[看見沒,要是回了林家,就是這樣兒的。]
電視裡女反派“啪”的一個耳光把女主抽倒在地,又回身把女主的老公噴得灰頭土臉,耀武揚威,好不得意。
寧馥:……
小阿香已經非常淡定自若地指點江山,[她這樣蠢,可不會。]
接著詳細分析女反派應該如何如何打入豪門,如何如何不動聲色地取代女主的位置,獲得所有人的歡心,最後成功過上人人豔羨的花團錦簇的生活。
仿佛她真是個段位高超的陰謀家似的。
“這有麼好看?”鐘華看了一眼呱噪的電視,伸手就靜了音。
寧馥抗議道:“靜音我沒法看劇情了!”
雖然有字幕,但她看不懂啊!全靠演員那誇張表演和抑揚頓挫的語氣來判斷情緒轉折和劇情進展了,現在應該正到高|潮了呢!
鐘華:“她們在互罵對方的母親。”
寧馥:……突然覺得有點嘲諷。
“等等,懂西班牙語?”
鐘華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句話。
寧馥問:“麼意思?”
鐘華道:“是烈士造就了信仰,而不是信仰造就了烈士。”
寧馥撓了撓頭發,“名言警句,好沒意思。”她知道鐘華欣悅於她沒死沒殘還拿回了足以震撼世界的新聞素材,此刻膽子也肥了,還和領導開起玩笑來了。
她想起鐘華的履曆。他也曾做過戰地記,去過古巴去過委內瑞拉。采訪過毒販,也拍過戰壕和木倉戰。
有時候,記者也算得上一個浪漫的職業。
“說兩句好聽的,唱個歌也行。”
鐘華:“porquésemevendrátodolpedomesientotriste,ytesientolejana
cayoellibroquesiempresetomaenelcrepusculo,younperroheridorodoamispiesmicapa.”*
寧馥不得不打斷他念咒,“這是啥?”
鐘華:“詩歌。”
寧馥打了個哈欠,“還不如您就給翻譯翻譯這倆女的罵街呢。”
不知為麼,她沒繼續追問,鐘華反而像鬆了一口氣一樣。
“納蒂亞說,這個可惡的女人,天生的惡血流淌在你身體裡,論你在哪裡長大都會變成陰溝裡的老鼠!”
“菲利希娜說,哦,真可憐,天鵝的血決定不了能飛多高,因為你就是被鴨子養大的!”
鐘華用平直的聲線毫無感情地翻譯起兩個女主角的撕x大戲,聽起來有一詭異的違和感,而且比催眠。
寧馥昏昏欲睡,“她們怎麼喜歡用動物打比方。”
鐘華起身關掉電視,拉起窗簾,把她的點滴調得很慢。
他應該去工作了。寧馥隱蔽拍攝的素材要儘快做處理,國內也還在等他的消息,一大堆事等著他去做。
但他坐在昏暗中,半晌沒有動。
*
第二天寧馥還是腦袋癢癢,鐘華找護工給她洗頭。
“以為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他。
“彆的都可以不在意,頭發還是要養護一下。”寧馥享受著護工小|姐姐溫柔的洗頭服務,一邊問鐘華,“不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