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宴請臣子,原本說好晚半晌進宮。
結果,宮中的轎子午後就到了。
賈代善心裡不免疑惑,塞給前來太監一個大大的荷包,這才打聽出來了。
卻原來,嘉和帝今日一天都有活動,上午組織皇子們騎射,比賽田獵。
午後,有摔跤擊劍表演。
晚宴之後,賞月聽戲。
賈代善這些人主要是吃喝看戲。
賈代善心裡說聲壞了,既然有田獵,隻怕宮中的大小皇子都要出席。
加上四大王府,四大郡王府,八大公府,還有那些宗親。
這麼些小子聚集成堆,難保不磕碰鬨事。
賈代善不由叮囑賈瑚元春:“少說話多作揖,今日是陛下做東,萬不能惹出麻煩。”
賈瑚老成持重,拱手應了:“祖父安心,瑚兒會照顧二弟。”
榮國府孫子的排行都叫亂了。
從前賈珠是珠二爺。
分家之後,王氏便說不跟賈瑚一起排行,改成珠大爺。
因此元春才叫元二爺。
如今跟著祖父賈代善,一切都按照榮府未分家來排行。
賈珠就成了珠二爺了。
賈瑚賈珠跟著賈代善,在暢春園門口下車。
下了車就遇見許多白胡子老頭。
是真的白胡子。
小花精攏共瞧見十二位老頭,三成須發皓白。
三成灰白。
三成花白頭發。
賈代善就是其中的另類,一頭黑漆漆的頭發。
大家一看,這賈代善比誰都年輕,竟然在家榮養。
他們都成了老朽了,還要被皇帝呼來喝去。
這隻是部分人的看法。
也有部分人幸災樂禍,再是老當益壯又如何?
陛下不用,你也隻有貓在家裡看孩子。
有人便笑了:“老哥哥,你這孫子教導得好,瞧瞧這倆小子,風度翩翩,禮儀謙謙。
聽說府裡的少爺讀書也好,在國子監受到杜祭酒的誇讚,不像咱們家的小子,淘得很。”
京都隻有榮府的兒子考中了進士,大家心裡酸死了。
卻是不能承認嫉妒,隻能用不屑來遮蓋。
笑話榮府本末倒置:功勳之家,鐵骨錚錚,就得刀槍劍戟,敢拚乾殺。
哼哼唧唧背書,那是小白臉書生的事情。
賈代善笑得雲淡風輕,那意思擺在臉上:我知道你們嫉妒,我大度,我不計較。
這般說說笑笑到了陛下的居所鬆鶴院。
鬆鶴院裡沒鬆樹,湖裡有仙鶴,島上有鬆樹。
老臣們進殿堂就座,賈瑚這些孫子輩就不能進去,由太監引導去了隔壁偏殿。
小花精又瞧見四位十歲左右的小皇子。
身量跟賈瑚差不多。
身上一色穿著蟒袍,頭上還戴著繡著蟒紋的帽子。
生怕人家不認得他們是皇子。
小花精知道,這些小皇子的母妃都是宮中的寵妃。
所以,小花精謹記祖父的教誨,畢恭畢敬的跟著堂兄,給幾個皇子行禮問安。
小皇子態度倒是很不錯,笑嘻嘻的回禮。
不過他們的自信無人能及,張口爺,閉口爺。
大模大樣拍人肩膀。
小花精十分技巧的扭身,讓他們拍虛了。
賈瑚怕皇子不高興,忙著引著元春走開了。
他引薦幾位公府的孫少爺給元春你認識。
然後大家恭順的聽從安排,坐著等待開席,吃酒看戲。
據說,馬上就有大力士表演摔跤。
未幾,座上的幾位皇子卻開始不安分了。
其中一位被小皇子稱呼十四哥的皇子開始吹噓:“你們不知道,我前兒去太液池垂釣,釣起這麼大個老烏龜……”
這位十四爺張開手臂比劃:“那烏龜大的,我這一抱抱不圓,他們都說,隻怕是隻鱉精……”
然後雙手平伸:“背上的綠毛這麼長……”
這一說,大家果然來了興趣:“十四爺(十四哥)。那鱉精養在哪兒呢,這是祥瑞啊?”
小花精目瞪口呆,看著堂兄驚問:“烏龜也是祥瑞?”
賈瑚輕輕頷首:“鶴生丹頂,龜長祿毛。龜鶴代表高壽。
據說這種背長綠毛的老烏龜在哪裡出現,表示這個地方要出老壽星。
不過,這種生物很少出現。”
小花精想著,是不是讓老龜在花園子露一麵?
隻可惜,那老龜背上也沒有綠毛啊?
小花精暗問:你被老鷹抓掉了毛?
老龜哼了哼:那是寄生。
小花精暗笑:水蛭。
這群小鬼頭被釣起興趣,嚷嚷著要去液池釣龜。
今日中秋佳節,若是釣起一頭綠毛龜,獻給陛下,豈不是大祥瑞?
陛下的生辰是九月初三,沒有幾日了。
賈瑚比較穩重,其他孩子都起身了,他才起身。
小花精無所謂,她對烏龜不感興趣。
卻對十四皇子所言出生了綠毛龜的太液池感興趣:難道太液池裡有好水?
汙臭水肯定不會生出祥瑞!
穩妥起見,小花精還是悄悄詢問堂兄:“不是讓我們在這兒等候呢?”
賈瑚說道:“那十四爺的母親十分受寵,他哥哥四皇子也出來當差了,辦了幾件漂亮的差事。
他如今在皇宮都是橫著走,咱們還是不要惹他為妙,大不了咱們到時站在岸上遠遠的看熱鬨就是。”
賈瑚這個想法正附和祖父交代的隨大流。
小花精卻道:“方才堂兄不是稱呼另外一位皇子為十三爺,他是哥哥,為何大家不捧著十三爺,卻捧著十四爺呢?”
賈瑚道:“十三爺的母妃位份低一些,隻是嬪位,十四爺的母妃是妃位。
而且,十三爺的母親住在十四爺母親的側殿之中。”
小花精頓悟,住宅可以代表尊卑。
榮府裡祖父祖母住榮禧堂。
大伯就住在西側,他們二房住在東邊花園子。
且菡萏院的格局不及榮慶堂。
十三爺與十四爺都是皇帝的兒子,卻因為母親的位份分出尊卑。
不過,這些事情不關小花精兄妹的事情。
圍在幾位皇子身邊的都是宗室子弟,八公府的子弟基本都在外圍。
進來攏共來了四位皇子,分彆是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十五皇子,十六皇子。
太液池卻不是池子,乃是一片湖泊。
這湖泊一出,榮府的蓮湖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太液池有湖心島,亭台樓閣,湖邊栽種無邊的荷葉。
紅花綠葉煞是好看。
這個時候已經結了蓮蓬。
太液池邊一溜的小船。
這種小船跟榮府那種敞篷的小船又不同。
這裡是烏篷小船,人坐在裡麵外麵看不出是誰。
也有一點弊端,它目標大,想要隱藏在蓮葉中卻是不成。
到了太液池,幾個皇子優先上船。
他們要去湖心島釣烏龜。
因為上回十四皇子便是在湖心島釣起來。
元春隨著堂兄躲在後麵,卻並不耽擱小花精查看太液池。
這一看,小花精頓時興奮了。
這太液池的靈氣比之榮府的靈氣濃鬱許多倍。
至少是十倍之上。
小花精不動聲色,吸收一波木靈力。
這時候卻出現了船隻不足的情況。
今日大約來了三十幾位小公子,船隻卻隻有二十四隻。
皇子宗親要優先。
八公府隻能去一半。
賈瑚是穩重的性子,忙著表示:“我們兄弟就在這邊垂釣。”
小花精很樂意。
她正好打坐練功,吸收這湖邊的蓮葉根莖中的木係靈力。
蓮花都在中在太液池的周邊,去了湖心島反而不方便。
孰料有人沒眼色,起身招呼賈瑚:“賈瑚兄,不如你跟我一起吧?”
賈瑚不知道元春的本事,很怕元春出紕漏,聞言忙著拱手:“多謝世子爺,我還是留在湖邊照顧二弟吧,他很少出門,膽子小。”
那世子有些猶豫。
很顯然,他那小船坐兩個人沒問題,但是,連著撐船的太監就是三個人,再增加一個人估計承載不起,要翻船。
小花精也不想去湖心島。
一來影響她吸收不惜靈力。
二來,距離祖父遠了,怕祖父露餡。
她忙道:“堂兄你去吧,我就跟這湖邊柳樹下垂釣等著堂兄,頂多就在這周邊轉悠,等下堂兄回來叫我一聲就是了。”
賈瑚很猶豫。
他想去結交王府公卿家的公子,這對他今後的仕途助益。
但是,祖父交代他照顧妹妹,他不能離開。
若是元春真是賈珠,他也就去了。
畢竟元春是個女娃兒,若是在宮中露餡,祖父也要吃掛落。
小花精忙著小聲跟賈瑚商議:“哥哥隻管去,我沒問題,頂多我回去找祖父去。”
賈瑚有些動心,又再三叮囑元春:“那你千萬彆亂跑,宮中不是府裡,得罪貴人,祖父也救不了你。”
小花精再三保證,不會惹事。
賈瑚才安心跟著北王府的世子爺水溶走了。
不是所有的世子爺都樂意跟人搭伴,跟小花精一起剩下的還有五位。
其中有一個理國公府的小公子,因為在國子監被賈瑚搶了風頭。
今日又被水溶冷落,心裡不痛快。
他笑嘻嘻挑唆元春:“外頭都說榮府的賈瑚大爺最是疼愛兄弟,看來傳言不實啊。”
這人姓柳,剛剛賈瑚介紹說了,他是賈瑚的同窗,理國公府的庶長子。
理國公府的庶長子很聰明,很俊俏,隻是身份很尷尬。
因為理國公府有嫡孫。
小花精不願意招惹是非,也不能任由人家誹謗堂兄,看他一眼:“我堂兄本來就對我們很好。”
這位柳公子卻不罷休:“他若是真的好兄長,為何不讓你去,他自己留下?”
小花精不予理睬:乾你何事。
這柳公子卻不住嘴。
小花精忍無可忍:“我兄長好不好,關你什麼事兒?”
柳公子道:“本公子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最看不慣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行徑。”
小花精一笑:“小人?你是君子嗎?”
柳公子道:“這話好笑,小爺當然是君子啊,不然為何替你抱不平?”
小花精衝著柳公子拱手:“請教柳兄,君子不徒語,語必有理,何解?“
柳公子讀書很不錯的,他原本以為賈珠的身份跟他相似,都與爵位無緣,或許能有共同的語言,將來結成同盟。
孰料,這個賈珠油鹽不進。
他俊臉漲得通紅,手指戳著小花精:“你,不識好人心,我看你們兄友弟恭到幾時。”
他不相信,王家王子騰的勢力越來越大。
榮府二房靠著這樣的舅家,沒有爭奪爵位之意?
他這個庶出尚且不甘心,賈政那個嫡出就甘心?
這個賈珠跟他爹一樣,不過是個敢想不敢乾的偽君子。
小花精氣走了柳公子,看熱鬨的小公子們也一哄而散。
小花精歎口氣,終於安靜了。
這些留下者,也是各個公府得寵的子孫,否則也不會被帶進宮裡。
太監不敢怠慢。
六位公子爺這邊開始垂釣,他們也送上了水果食盒。
反正陛下出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