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輕輕一挑，那扇門關了起來。也把這片區域隔離成了兩個空間。
窗外刮起了大風。
安靜的天空一下子就變得格外混亂起來，穆泠淡淡地看了眼謝枝楓，然後就躺在了床上。
房間內安靜極了。謝枝楓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等到穆泠的呼吸變得平穩而綿長了起來，他卻是更加不敢動彈了。
他怔怔地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那個人，很乖巧，從始至終動作都沒有變過。隻是穆泠的眉頭卻時不時地會蹙起。謝枝楓知道那是因為疼痛而導致的。
可是在穆泠清醒的時候，他的表情卻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隻有在睡熟了之後，才會允許自己流露出來柔弱嗎？
謝枝楓突然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針輕輕地紮了一下。
房屋內的燭光還亮著，謝枝楓就像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一樣，用著一種惹人發笑的姿勢，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蠟燭前麵。
他輕輕地將燭光吹滅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禹楓用手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頭，他感覺自己的記憶都混亂了起來。
一道聲音告訴他，他從小就擁有這天縱之資，自己能夠突破到金丹境全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另一道聲音卻告訴他，他是個資質極差的人，是因為吃了一株靈草才得以突破。
靈草？
【禹楓，你清醒點，現在是你的心魔幻境！你如果沒有辦法順利通過，你就永遠回不了現實！】
在禹楓開始突破的時候，藏在他意識裡麵的老者就察覺到了不對。隻是天道不允許插手，他方才一直沒有發聲。
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要是再不出來喚醒禹楓，後者就會毀了。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為那位遠古煉器師培養出來一個完美的傳承者。想到那被禹楓煉製出來的情絲，老者又咬牙燃燒起自己的靈魂之力，勉強躲過了天道的監視，老者又試著勸導了幾步。
隻是禹楓卻好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他已經沒有了之前溫潤的樣子，反而如同陷入了魔怔，隻會不斷地重複‘我不知道’。心裡一急，老者突然想到了什麼。
【禹楓，這是隻不過是心魔幻境罷了，裡麵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假的？”禹楓的動作突然頓了下。
【對，很有可能是假的！】
“你是說，我其實是沒有傷害穆泠的。這……”禹楓的聲音頓了一下，他小聲試探地問，“這隻不過是天道虛構出來的？”
老者當然看出來了這裡麵發生的都是真的，也看出來禹楓是想要欺騙自己，他想要逃避現實。
禹楓的眼睛裡麵空空蕩蕩的，他雖然安靜了下來，卻好像已然沒有了生機，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個人偶。
老者突然猶豫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隻要說個‘是’，再耗儘自己僅剩的靈魂之力，就能夠把禹楓從幻境裡麵拉出去。
但是他也知道，這些隻是暫時的。謊言總歸是會被揭穿的，等禹楓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自我欺騙的時候，它的反彈會格外的恐怖。這種反彈會染黑他的心臟。
就算他成功破鏡入了金丹，他也會入魔。
“這一切都是假的，對嗎？”遲遲沒有得到回答，禹楓又問了一遍。他的聲音沙啞極了，也小聲極了。像是走投無路的小獸。
【……對，是假的。】
咬了咬牙，老者還是說出來這個自欺欺人的答案，【你其實沒有傷害穆泠。】
[宿主，心魔幻境破了。]係統的聲音喚醒了穆泠。
少年慢慢地睜開了眼，他剛一睜開，就和謝枝楓的眼睛對上了。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開始崩塌了起來，地麵開始晃動了起來，天空也變得昏暗。可詭異的安靜，猶如是世界末日。
“先生，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謝枝楓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他本來是看著窗外的，那下一秒，他就被地麵上的變化吸引了。
他和穆泠之間的距離絕對不算遠，可兩人的之間卻驀地出現了一道裂痕。這裂痕不斷蔓延，等到謝枝楓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和穆泠之間的距離已經被拉得很大了。
而且這距離還在不斷地加大。
謝枝楓突然覺得心慌了一下，他垂著眸子去看那極深極大的裂縫，眼神晦澀不明。
“謝枝楓。”
就在這個時候，謝枝楓卻聽到了穆泠的聲音，他急急忙忙地去看，發現後者的身影竟然慢慢變得虛幻起來。
“下次見麵的時候，我就會告訴你那個答案。”
禹楓的心魔幻境破了，在幻境裡麵的人在相繼清醒了過來。臉上的迷茫褪去，他們不由地將目光放在了烏雲下麵的禹楓身上。
“為什麼禹楓的心魔幻境會牽連到我們？”
“對啊，憑什麼？又不是我們破鏡！是不是要是他沒有通過，我們所有人還要陪著他不成！”
各種議論聲接連響了起來，穆泠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們，徑直地準備朝著外麵走去。
他還沒有動身，一道聲音就響了起來。
“穆泠，我們結契如何？”
是司易，在心魔幻境開始的時候，他就問過這個問題。隻是當時穆泠的回答被雷聲所掩蓋了，司易並沒有聽到。
到了心魔幻境結束的時候，司易又重新問出了這個問題。隻是他的神情卻完全不一樣了，這個天榜第一的天之驕子臉上竟然出現了卑微，連問話的聲音裡麵也帶出了一些祈求。
“我們結契如何？”
沒有聽到回答，司易又執著地問出來了這個問題。他的手已經完完全全攥緊了。他看到穆泠慢慢地轉過來了身子。
他看著穆泠對自己輕笑了下。
司易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笑容，就像是高山上綻放的雪蓮，美的雲淡風輕又不可方物。可他後者接下來的話卻把他生生拉入了現實，讓他如墜冰窟。
一字一字地直接敲在他的心上。
“我們之間的婚約不是已經解除了嗎？”
是的，他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被他自己解除的。
是他把他們兩個人之間唯一的牽連給剪短的。
司易怔怔地看著穆泠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了他的視線。身側的劍發出了淒厲的悲鳴，司易的眼神裡麵第一次出現了深深的痛苦。
從他修了無畏以來，他的表情從來都是冷淡而高傲的，他以為他永遠不會露出來弱者才會出現的表情。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破碎，司易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無措。
他應該怎麼辦？
雷電自天空降落，上麵的威壓讓所有人都不由地心生駭然。禹楓破鏡入金丹時的雷劫正式開始了。
被烏雲徹底籠蓋住的少年卻像是毫無察覺，他的眼睛一直在看著穆泠。他在等少年在看他，可是從始至終，少年看了很多人，卻唯獨沒有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
我們成不了朋友的。
穆泠曾經對他說過三遍這句話。禹楓的眼神裡麵出現了一抹晦色，這抹晦色很快就開始在他的眼睛裡麵蔓延了起來。
他確確實實的如老者預想的那樣，心被漸漸染黑了。
不，他們一定會成為朋友的。
[宿主，禹楓入魔了。]察覺到了什麼，係統輕聲說道。
[果然入魔了嗎？]穆泠輕輕挑了挑眉，視線放在了他眼前突然出現的那個人上麵。
“請問，是穆泠道友嗎？”
那個人語氣裡麵似乎有些緊張，等到他看到穆泠點了點頭之後，才似乎鬆了口氣。
“我是華爾德拍賣場的人，這是您當時拍下的贈品。”少年將一個儲物戒拿了出來，“您的拍品讓我告訴您，他在秋空秘境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