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禪喜歡白色, 那種不摻雜任何顏色的純白,這一路爬山為了遮擋樹枝,淩禪的衣袖劃了幾道小口。
除了小口, 白色的衣袖上還沾著綠色的樹汁, 以及樹葉上灰撲撲的土。
特彆顯眼。
不注意還好, 一旦注意到……
在逢漠指著衣袖說臟了之後,淩禪二話不說,扭頭找小溪。
淩禪走了一會兒,拐過一個彎,就看到了小河, 小河一米多寬,從高高的山上嘩啦啦得流下來, 河水清淺,透徹見底。偶爾, 居然還能看到一兩條小魚。
淩禪把逢漠放在河邊, 掰開逢漠的手。
遇到枝條, 逢漠都是直接上手抓,這一路走下來,逢漠的手心都是傷口, 有些都腫起來了, 淩禪翻開逢漠的衣袖, 胳膊也有。
淩禪皺眉。
他們常年練氣, 肌膚都很堅韌, 普通的葉子按說是傷不到他們……
逢漠:“前半程還好。”
劃傷主要是後半程的。
確定彆的地方沒傷口, 淩禪伸手按在逢漠手腕上,輸送內氣想查看下逢漠身體狀況。
但意外發現逢漠的骨骼居然全部治愈,而且已經恢複了正常。
跟人體正常骨骼一樣了。
仔仔細細探查一遍,沒有任何不對勁兒的地方,淩禪說:“洗洗手上藥。”
逢漠去洗手。
淩禪在想,逢漠骨骼已經徹底修複完成,逢漠應該可以自己下地走走了,總是這麼抱著走,從身體方向來講也不是好習慣。
逢漠洗了手回來,淩禪拿出一個青色玉瓶,倒出幾滴青色汁露,然後仔細均勻得塗抹在逢漠的手心手背。
淩禪蹲在逢漠身側,塗抹的很認真。
逢漠心上的傷口有重疊,刺痛感很清晰,抹上汁露之後,有一股涼意蔓延開來,驅逐了痛與癢。
逢漠側頭看到了淩禪的側臉。
淩禪濃密的睫毛微垂,黑色眸子半眯,很專注很認真的模樣。
逢漠不由得想起入定的那天晚上,淩禪距離他很近很近。逢漠的心不爭氣得怦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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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逢漠的傷口處理好,淩禪在周圍的樹上貼了幾張符紙,周圍立刻飄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就跟洗浴間按了磨砂玻璃一樣。
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當然,隔絕的是紙符之外的人。
貼了幾張符紙後,淩禪看了看逢漠。
逢漠眨眨眼,抬手捂住眼,兩個小動作一氣嗬成,表示自己絕對不偷看。
淩禪看了眼逢漠的指縫,卻沒說什麼。他乾脆利索得把上衣脫了下來,扔在一旁的灌木叢上,給自己畫了清塵咒。
淩禪的衣服寬大,顯得身體更清瘦,但脫了衣裳,卻能看得出來淩禪身上都是肌肉。
雖然是薄薄的一層,但勻稱漂亮,舉手投足間,能看得出那肌肉層裡蘊含著怎樣的力量。
除卻身材,淩禪本身就帶著一種含蓄的力量美,不誇張,格外讓人心動。
用內氣洗滌完畢,淩禪拿出一件新上衣套上,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超過三秒。
他身邊嘩啦啦的小河就跟擺設一樣。其實河水再清澈,淩禪也不會用。
他來隻是想換個衣服。
在淩禪抬手穿衣的時候,逢漠注意到淩禪右肩後麵似乎有一塊一塊錢硬幣大小的疤,疤痕很深。
逢漠想起很多年前救淩禪時的場景,當時淩禪的右肩已經被大妖咬在嘴裡……
逢漠突然放下手,想看清楚一些。
淩禪卻已披上了衣服,低頭扣扣子。
淩禪小時候也喜歡玩鬨,曾在小河裡抓魚逮蝦,踩著泥沙過河,衣服半濕半乾得爬樹布陣。
但那年從大妖嘴裡死裡逃生,又被噴了一身腥臭的妖血後,淩禪受到了影響,從此之後對顏色豔麗的東西敬而遠之。
想到這裡,淩禪看了逢漠一眼。卻發現逢漠正盯著自己的手看。
逢漠的眸光忽明忽暗。
淩禪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靈活,係扣子的動作賞心悅目,白皙的肌膚,勁瘦的腰肢在白衣飄蕩間若隱若現,逢漠腦海裡回蕩的,卻是淩禪後肩上的傷。
當年他是路過深林救了淩禪。
但斬殺大妖後沒多久,淩禪的父親就趕過來把淩禪接走了,當時淩禪渾身浴血,他還真分不清那血到底是淩禪自己的,還是那隻妖的。
很可能兩者都有。
逢漠想著淩禪肩上的傷,突然有些心疼。
當年他就不該那麼乾脆利索得斬了那隻妖,那樣太便宜它了,他應該把那隻妖抽筋扒皮,取魄煉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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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禪扣好了扣子,把換下來的衣服疊好,塞進乾坤袖,然後走到逢漠跟前。
看到逢漠皺眉,淩禪問:“在想什麼?”
逢漠:“嗯?”
淩禪的聲音讓逢漠回過神,他回神,卻發現淩禪已經衣衫整潔,素白衣衫遮住了淩禪勁瘦的後背與腰肢。
逢漠有些遺憾。
淩禪:“……”
這表情,是還沒看夠?
逢漠的確是沒看夠。
鬼夭悄悄上線:“主人……”
攻略了淩先生就可以天天看哪!
逢漠一巴掌拍在鬼夭的符文上。
鬼夭:“……”
為了他家主人他是操碎了心,沒想到他家主人還不領情,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鬼夭正默默吐槽,就聽到逢漠壓了聲音,一字一句,很鄭重得問:“淩禪,如果要追你,需要有什麼條件嗎?”
逢漠是個乾脆利索的人,在明白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後,他的一貫作風就是爭取。
傾他所有,爭一個機會。
逢漠很認真,淩禪微愣。
逢漠:“你隨意提,什麼都可以。”
逢漠直勾勾得盯著淩禪。
淩禪回視逢漠。
這裡山高水長,天寬地闊,但逢漠漆黑的瞳孔裡卻隻裝著一個他,逢漠看他的眼神專注認真,鄭重其事。
好像隻要他開口,逢漠就會給。
包括,命。
淩禪莫名心悸。
心悸到一時之間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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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漠屏住呼吸等待回答。
但淩禪久久不說話。
逢漠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出了汗,心跳越來越快,心臟砰砰得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大腦因為屏住呼吸而有些缺氧。
淩禪還是沒說話。
逢漠以為淩禪是在思索條件,他一個緊張,就開始給淩禪舉例子。
還舉得很認真:“比如,內氣需要幾級,積分要超幾分,房子得有幾棟,車子要買幾輛,彩禮要給多少之類的?”
淩禪:“……”
他剛才的心悸,肯定是錯覺。
鬼夭:“……”
神特麼車房跟彩禮!
逢漠不太懂人情世故。
七八歲入鬼門後他一直跟一群厲鬼為伍,16歲終於出了鬼門,但不等他學會人情冷暖,就不得不奔波在驅魔路上。
一刻都不得安寧。
魔擅長蠱惑人心,出沒在平常人家。
逢漠為了驅魔,常年奔波在普通人中,看的最多的是平常人的生活。
他注意到平常人相親結婚,談的最多的就是學曆、家庭條件、財力等等。輪到自己了,逢漠下意識自我代入。
想到淩禪接單子時的報酬,逢漠頓了頓,說:“這些你可能都不需要……你可以隨意補充,什麼都可以。”
逢漠認真得看著淩禪。
淩禪也看著逢漠。
逢漠的瞳孔依舊深邃,隻有他,逢漠的那眼神依舊鄭重,傳遞著可以把一切都給他的專注。
但淩禪滿腦子裡回蕩的,卻都是逢漠剛才舉的例子……
淩禪啟唇:“不用積分內氣,我也不要車房彩禮,腿長一米八就行。”
隻有半米小短腿的逢漠:“……”
這世界對他充滿惡意。
說好的暗戀我呢!?說好一表白就能抱得美人歸呢!?
鬼夭你給我出來!
鬼夭默默得捂住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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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禪隔壁不遠,唐烊把風衣遞給杜丘寒,麻溜得脫了短袖,蹲在河邊洗了把臉,然後嘩啦嘩啦得洗胳膊。
杜丘寒把風衣收起來,走到河邊把手伸進河水裡,皺著眉看自己手背上的劃傷,這裡的樹居然能把他的手劃成這樣。
細碎的小傷口碰到清涼的水,痛癢感減輕了很多,唐烊長長得舒了一口氣,扭頭就看到杜丘寒蹲在他下遊的位置,正在洗手。
杜丘寒的手背上是細密的劃傷,有的都紅了,杜丘寒的手掌寬大,手指指骨骨節分明,特彆好看,一撩一翻都透著力量。
唐烊抹了一把臉,問:“你不怕嗎?”
杜丘寒抬頭:“嗯?”
唐烊指了指身後的宅子:“玄學界啊,兩三個鏡子就能悄無聲息得殺人,你不怕?”
杜丘寒:“……怕什麼?”
他們自小修煉,鏡陣那樣入門級彆的對他們基本沒有用。
唐烊聳聳肩,不說話。
清洗了傷口,杜丘寒翻出一個小瓶子,在自己手上滴了兩滴,然後遞給唐烊。
杜丘寒:“傷藥,祛腫止癢。”
唐烊立刻去接:“謝謝。”
這傷口癢的他抓心撓肝,太難受,有藥膏能止癢那真是太好了。
好人!
玄學界的都是好人啊!
唐烊蹲下的時候短袖夾在肚子跟腿之間,他這一起身,可憐的小短袖啪嘰掉在了河裡,飄飄悠悠就往下遊漂。
唐烊:“哎!”
杜丘寒眼疾手快,迅速撈起短袖,但衣裳已經浸濕,暫時不能穿了。
唐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