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妧再次接到陳北詞的電話,是在第二天中午。
那時她剛清醒不久,躺在床上發呆,因此接聽時也懶得張嘴,從喉嚨裡迷迷糊糊擠出一個音節:“嗯?”
“隊長,新任務。”陳北詞也沒睡醒,聲音含糊地雜糅成一團,“信花箱,寄查。”
他說完便掛了電話,留下林妧懵懵地想,這人是不是想說“信息發到了郵箱,自己查看”?
簡直是抽象行為藝術。
她又平躺著鹹魚癱了一會兒,然後懶洋洋打開郵箱,點開來自陳北詞的郵件。
【任務:於7月21日晚九點抵達歧川三中,查明事件及失蹤人員去向】
【附件1:事件概述】
2019年7月20日12:35,委托人謝婷婷稱自己及幾名高中同學先後被惡靈纏身,家中陸續出現“今晚九點來歧川三中”的字條。
當日21:00,保安六隊三名成員陪同委托人前往該校,並通過設備進行遠程直播。
當日21:02,設備連接被不明力量中斷,後勤組與保安隊失去聯係。
保安隊及委托人至今未歸。
林妧挑了挑眉。能讓三名保安隊隊員全軍覆沒,她並不相信所謂“惡靈”能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就“鬼魂”的成因來看,人體大腦在活動時,腦皮質細胞群之間會形成電位差,從而在細胞外產生電流,即腦電波。
通常意義上的鬼魂就是一種腦電波形式的存在,比起恐怖片中駭人的惡靈,它更接近於某種電波化的思想與執念。每個人的腦電波頻率各不相同,很難相互影響,就算在傳播過程中遇到了頻率相近的人,它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頂多很小程度地影響對方思維,變成短時間的幻覺。
如果世界真的跟恐怖片裡一樣鬼魂肆虐,人類恐怕早就滅絕了。
她揉揉眉心,繼續往下看。
【附件2:委托錄像】
委托人看起來接近三十歲,沒化妝,黑眼圈潑墨般附著在眼底,說話時渾身發抖。
“你們要救救我。”她說,“一定是那個人回來報仇了!”
接待她的員工把茶杯遞上前:“謝小姐,請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我已經有兩個高中同學莫名其妙失蹤了!”謝婷婷雙眼泛紅地叫起來,“我也、我也要在今晚……”
【屏幕馬賽克,隨即切換至十分鐘後的畫麵】
“您冷靜下來了嗎?”接待處員工問,“請向我具體告知事件的前因後果。”
“我讀高中的時候,大概是十年前,班裡有個非常陰沉的男孩子,我和朋友偶爾會捉弄他。”謝婷婷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後來他死了,聽說是深夜墜湖,就在學校裡,現在那片湖已經被封禁了。我本來是不想欺負他的,但你知道,圈子裡每個人都那樣做,我總不可能特立獨行。”
她喝了口茶,毫無血色的雙唇顫抖不已:“我和朋友們到現
在仍然保持著聯係。三天前有人說在屋子裡發現了張紙條,叫他晚上九點去三中。那人覺得是惡作劇就沒理會,結果第二天,我們居然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他。與此同時,另一個朋友也在家裡找到了同樣的紙條。”
接待員為她續了一杯水:“就像每天一人的連環接力?”
謝婷婷重重點頭:“對。我們倆商量了很久,一致認為紙條上就是那個男生的字跡——他成績很好,寫字是非常工整的楷體,之前還在書法大賽拿過獎。有了第一個人的前車之鑒,他當然不敢不去。本來我們一直通過視頻保持聯係,結果信號在他踏入校門的瞬間全部斷掉了。”
“他也沒能回來?”
“……嗯。”她揉了把亂糟糟的長發,語氣裡帶著哭腔,“不管去還是不去,到頭來都是失蹤。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求求你們幫幫我吧!”
視頻到此處戛然而止。
林妧麵無表情地看完,打開第三則附錄。
這個文檔很長,大致內容是十年前男生墜湖事件的相關信息。
死者名叫周航宇,巡邏的保安在夜間22:00左右,於校內星雨湖附近聽見一聲尖叫,趕到現場將他救上岸時,周航宇已經停止呼吸。
當時校園內沒有安裝監控器,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至今是個迷。周航宇雙親早逝,親人隻剩下一個年紀尚小的弟弟,這個案子便也逐漸被擱置下來。
周航宇模樣並不出眾,雙眼細長、嘴唇蒼白單薄,屬於站在人群裡絕不會被注意到的類型;弟弟周航星與他模樣相似,嘴角有顆隱隱約約的小痣。
兄弟倆都瘦得厲害,想必生活條件並不如意。
按照推理的慣性,謝婷婷所在的小團體絕對和周航宇的死亡逃不開關係;而就死者的人際交往圈子來看,如果真是人為作案,他的弟弟嫌疑是最大的。
這次任務帶了點懸疑偵破的元素,比之前單純的生物收容有意思許多,林妧支撐起身子,興致勃勃地打開下一條附件。
【附件4:執行人員】
林妧:編號01
秦淮書:編號07,特殊編製成員,九尾狐
*
九尾狐算是華國最著名的妖獸之一,以精通幻術、容姿絕世而聞名。相傳其族群隱居於山林深處,性情清冷高傲,不屑與人類接觸,可謂十足的高冷氣質。
……結果這個說話磕磕巴巴、臉色通紅還渾身發抖的家夥是誰啦!
出於好奇,林妧比任務時
間早許多便前往三中校門口,沒想到對方比她抵達得更早,在與之四目相對的瞬間漲紅了臉。
“你、你好,那個,我叫秦淮書……”
他說話時視線緊盯著鞋尖,骨節分明的手指攢緊衣擺,臉上顯而易見的紅潮在路燈下彙聚成一片薄薄的霧氣。
林妧愣了一下,朝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林妧。”
秦淮書怯怯看她一眼,以一種破釜沉舟的表情伸出右手,極快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隨即臉上的紅暈愈發明顯,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從頭頂倏地冒出來,顫顫巍巍地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