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歡迎參加都市傳說之夜,我是主辦方怪談協會的成員。”身著黑色西裝、臉部被白色麵具遮擋的男人迎到她身邊,彬彬有禮地開口,“您的序號是12,請按照號碼入座。在比賽期間,請不要與其他選手進行任何交談,否則將被視為放棄參賽資格。”
林妧乖巧點頭,跟隨男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坐在她身邊的,分彆是個身穿泛白校服的少年和身材高挑壯碩的青年男子。圍坐在長桌旁的人們年齡、身份各異,除去林妧之外,清一色地臉頰蒼白、渾身顫抖,眼底被驚懼與困惑全然占據,仔細看去,還有一絲勢如破竹的希冀。
十三人中隻有一名幸存者,他們都在賭。
賭他們的命,還有那一百萬。
與瑟瑟發抖的參賽者相比,怪談協會的成員要顯得從容許多。
他們身高相仿、身材瘦削,再加上穿著同樣的西裝和白色麵具,看上去仿佛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長桌旁的空隙逐漸被後來者填滿,眼看廳堂裡的時
針不偏不倚指到數字“6”,在場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屏住呼吸。
一道高挑黑影從位於視覺死角的角落裡走出來,視線冷冷掃過在做所有人,聲線也冰冷得毫無起伏:“比賽開始。”
和其他協會成員不同,這個年輕男人並沒有穿西服戴麵具。
他身著一件簡單利落的黑色連帽衫,兜帽上扣,遮掩住後腦勺與額頭。白色口罩將他的下半張臉全然擋住
,隻露出一雙深沉的純黑眼眸,因為毫無情緒波動,淡漠得讓人想起死水無瀾的沼澤。
身旁的西服男低低應了聲:“明白,會長。”
接下來就是分發紙張和中性筆,再由每名參賽者寫下怪談故事的環節。
白紙的沙沙聲響在寂靜夜色裡顯得格外突兀,大多數人緊張得連筆都險些拿不穩,隻有林妧悠哉抬頭,興致盎然地打量角落裡的協會會長。
對方很快察覺到她的視線,投來冷冰冰的眼刀。
看上去好凶的樣子。
不知想到什麼,她笑眯眯地把中性筆在指尖打了個轉,很是大膽地朝他揮了揮手。
她的怪談,已經成型了。
如果把這次比賽比喻成一場考試,林妧一定是其中學習最差的那個。
彆人還在抓耳撓腮地奮筆疾書,她大筆一揮,不到十分鐘就寫完了整個故事。規定寫作時間長達一個鐘頭,在剩下的五十分鐘裡,她除了無所事事地小憩,就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與怪談協會會長遙遙對視。
整個就一混世魔王,考場氣氛破壞者。
終於等到比賽結束,協會成員有條不紊地把紙張一一收走,一個接一個走進角落裡的房間,最後離開的那位仍然保持著溫文爾雅的風度:“我們將在房間裡評選出最出色的故事,請各位耐心等待。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諸位參賽者可以自由交談,祝大家度過愉快的都市傳說之夜。再見。”
恐怕他心裡想的不是“再見”,而是“永彆啦你們這群傻○”。
男人說完便轉身離去,當那扇門緊緊關上時,林妧能感覺到身邊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深深吐了口氣。
“那個,”坐在中央的眼鏡男顫巍巍開口,“除了獲獎的人,其他人真的、真的會死嗎?”
沒有人回應他。
廳堂裡彌漫著死一般的沉寂,每個人的臉上都蒙上一層黯淡死灰。
他們默默祈禱自己能成為最後的幸存者,以此為代價,身邊的所有人都必須成為注定炮灰的墊腳石——
與另外十二個人以命相博,是每個參賽者在報名時就已經做好的覺悟。
怪談協會許久沒有走出房門,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而過,終於有人耐不住無聊,與身邊的人聊起自己寫的怪談故事。
商業互吹不絕於耳,林妧聽了都覺得尷尬。
“這是隻有天才才能想到的故事啊!主人公真是可憐,
遇上這樣的東西,哪裡還有活路可言呢!”
“我的天啊,這文筆、這構思!你不應該寫都市怪談,去嘗試一下主流文學獎吧!書名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無人生還:永生無法逃脫的夢魘》。”
林妧:……
如果他們知道,這些“永生無法逃離”、“完全沒有活路可言”的鬼故事都將一一應驗在自己身上,大概就會停止吹彩虹屁,而是把寫出這種東西的對方痛扁一頓吧。
時鐘上的秒
針不停地滴滴答答,到了7:30。
清脆的哢擦聲突然自牆麵響起,瞬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鐘麵上拱門形狀的木板應聲彈開,一隻陶瓷鳥從其中探出身子。
冰冷機械音回蕩於室內角落,每個字都清晰劃過耳膜:“叮咚叮咚,比賽正式開始!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由各位參賽者寫下的傳說將一一登場,無差彆進行攻擊。諸位可以離開這棟房屋自由活動,隻有活到最後,才能成為本場比賽唯一的勝利者。比賽期間允許自由發揮,唯有一條規則限製:參賽者之間不得彼此傷害,違規將予以抹殺處分。為了一百萬元獎金,請大家好好活下去,度過一個愉快的都市傳說之夜吧!”
為了一百萬元獎金,愉快的都市傳說之夜。
它把這幾個字咬得格外重,語氣間全是毫無遮掩諷刺。
此話一出,上一秒還在互相吹捧“故事驚悚又精彩”的人們不約而同冷下臉,用了不少腦細胞才把這段話消化完畢。
都市傳說……都成真了?
這和說好的劇本完全不一樣啊。
“騙人的吧!”之前最先開口說話的眼鏡男滿臉不敢置信,“這、這怎麼可能,這是不科學的靈異事件!”
“怪談協會本身不就是個都市傳說嗎?”有人顫抖著聲音反駁他,“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自從踏進這間房子,街道上的景象就完全變了個樣,除了我們,所有人都不見了——打從一開始,我們就已經陷入超自然事件裡了!”
所有人聞言望向門外,昏黑的街道伸手不見五指,沒有絲毫人影出現在視野中,而在他們走進444號房屋前,分明是人聲鼎沸、圍滿吃瓜群眾的。
“所以說……”一分鐘前還在和彆人相互吹捧的女人顫抖不已地捂住臉,“之前參加比賽的那些人,都是死在自己寫的都市傳說手上?”
她停頓一會兒,麵目猙獰地抬頭看向身邊的人:“你為什麼要把怪談設定成死局,這讓我們怎麼活,啊?”
對方不甘示弱:“你也寫了個團滅的結局啊!就不能多點關心多點愛嗎?不能遵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嗎?毒婦!”
大廳裡頓時亂作一團。
為了贏得比賽勝利,參賽者們都費儘心思寫下自己所知道的最為怪異恐怖的故事,每一個都危機四伏、殺意重重,不殺死主人公誓不罷休。
而現在,由自己親手寫下的怪物,居然要反過來對付創作者本人。
不可能活下去。
他們都是普普
通通的人類,絕對、絕對沒有任何生存的希望。
想起自己費儘心血想出的都市傳說,廳堂裡一片哀聲哭嚎,唯有林妧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看一眼掛在牆壁上的時鐘。
她寫下的怪談,究竟什麼時候會出現呢?
*
陰暗狹小的空間裡,戴著月白色麵具的人們一一看過手中紙張。
他們的脊背挺直得幾近僵硬,動作也如同刻板的木偶人,呆滯卻行雲流水毫無停頓,純白麵<具被昏黃燈光映出幾分橘紅,更顯得詭異莫名。
一切都波瀾不驚,直到會員們看見某一張紙,整隻手臂都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編號12,他們對此頗有印象,作者是個不怕死的漂亮小姑娘。
【我叫林妧。
7月10日夜裡,我前往歧川市桃源街444號參加都市傳說之夜,並根據主辦方的要求,和其他十二名參與者每人寫下一個都市傳說。
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事情開始失控了——
被記錄在紙張上的都市傳說居然一個接一個應驗,猶如鬼魅死死纏在我們身邊。怎樣才能活著逃出這場煉獄,是每個人都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看到這裡,一切似乎都還比較正常。
但隻要視線再往下挪一點點,就能把人震驚得臉部瘋狂抽搐。
【最讓我感到苦惱的是,怪談協會會長居然對我一見鐘情!
為了不讓我受傷,他一直心甘情願地陪在我身邊,哪怕渾身是傷、浴血廝殺,也努力不讓都市傳說裡的怪物傷我分毫。
那個戴著兜帽和口罩的男人神秘、狠決又冷漠,我逃,他追,我插翅難飛。禁忌的夜,他在百鬼夜行中展開一段曠世求愛,以生命為籌碼,隻想博取我微微一笑。
他雖然不是人類,卻稱得上是全世界質量最好的備胎,隨叫隨到的工具人。我不知道會長的真實身份,更猜不透他身後的怪談協會究竟是個怎樣的組織,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實是,他愛我愛得快要瘋掉。
以上就是我分享給大家的怪談,名為“愛我成癡的怪談協會會長”。
他為什麼那樣愛我,至今仍然是個未解之謎。】
這。他。媽。什。麼。鬼。
這是一個小姑娘能寫出來的東西嗎?得有多厚的臉皮才敢寫出這種故事啊?那女孩就是來砸場子的吧?
雖然會長的確腿長腰細臉蛋好,被異性盯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也不能這麼玩啊啊啊!生死攸關的環節還要幻想被靚仔追求,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戀愛腦的女人啊喂!
這誰受得了,其他人都認認真真地在講恐怖怪談故事,到林妧這兒完完全全變成了男主人公單方麵癡漢舔狗的女性向意淫作品。
更加恬不知恥的是,她居然厚著臉皮直接點明,會長就是個備胎工具人。
什麼叫開幕雷擊。
這就叫開幕雷擊,還是天打五雷轟的那種。
怪談協會會員們都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複雜表情。
按照協會傳統,不管紙條上寫著怎樣的故事,他們都必須巨細無遺、一板一眼地將其具象化,比如蘭若寺裡傾國傾城的聶小倩、相貌怪異的史前巨獸和其它許許多多匪夷所思的都市傳說。
如果不把這張紙條上的事情實現,就徹底違反了既定的遊戲規則;可一旦真按照這女人寫的內容發展……
蒼天啊,他們本來想取她性命,結果人沒碰著,就先把自個兒
會長給搭進去了。
一想到自家人狠話不多的會長大人為那個戀愛腦的白癡女人出生入死、化身絕世舔狗的場麵……
嗚嗚嗚不要啊,他們的會長臟了!
“會、會長!”
雖然白色麵具遮掩了全部神態,但僅從無比抓狂的語氣裡也能聽出會員們此時內心的崩潰:“我們怎麼辦?”
角落裡身形修長的男人低垂著頭,口罩下的冰冷薄唇抿成平直細線,指節因為太過用力隱隱發白。
過了半晌,他終於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給她。”
漆黑碎發下,青年陰鷙的眼眸晦暗深沉,沉默著把目光移到紙條上的最後一段話,周身殺意更甚。
瀟灑的行書字體修長,末端微微上揚,如同某種勢在必得的挑釁:
【開局一舔狗,裝備全靠撿。會長太愛我了怎麼辦?急,在線等!】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是冷酷霸道的備胎(劃掉)工具人(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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