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頭的長發雖然可以無限延伸,但都是從發尾處向外滋生,頭發伸得越長,距離她本人的位置就越遠;如果本體受到突然襲擊,支援的速度自然也就越慢。他們現在唯一的辦法,隻有在轉瞬之間抵達對方身邊,然後趁長發沒來得及趕來時將她一口氣解決。
更何況陸銀戈那邊的狀況算不上太好,她沒時間再等。
燈神聞言哈哈大笑:“好!”
男人的嗓音渾厚如鐘,繚繞在耳邊的餘音還沒散去,隻不過一個眨眼,林妧所見的景象就完完全全變了個樣——
瘦得跟紙片差不多的女人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周身散發的冰冷氣息。似乎感到有人出現在自己身後,萵苣麵色猙獰地迅速轉過身。
她反應快,林妧的反應更快。
不等萵苣抬頭看清她模樣,林妧抬手就是一個又快又狠的手刀,穩穩當當落在對方後頸上。
一聲悶哼之後,張牙舞爪的長發儘數跌落在地,狀如破敗鐵絲;萵苣則閉上眼睛沉沉倒地,用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陡然抬眸,遞給林妧一個驚詫且怨恨的眼刀。
戰鬥結束得猝不及防,林妧自動忽略這個眼神,沒再理會倒地不醒的萵苣姑娘,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幾人身上:“你們沒事吧?”
“他們沒事,你可有事了。”
燈神的聲線比之前低沉許多,還帶了些不易察覺的笑。深藍色瞳孔直勾勾盯著林妧時,沉穩如泰山的壓迫感令其不怒自威,自帶一股莊重嚴肅,“三個願望已經全部實現。接下來,該輪到我向你索取報酬。”
明川沒做多想地上前一步,將林妧護在身後:“我也許過願望,所有代價由我一人承擔。”
陸銀戈好不容易把一堆又一堆頭發扒開,還來不及嫌棄渾身粘膩又臟亂的感覺,就麵色不善地抽出匕首對準藍色巨人:“彆亂來,否則……不得不付出代價的那個人就是你了。”
他們兩人如臨大敵,林妧本人卻並沒有表現出太過緊張的模樣,反而悄無聲息地、轉瞬即逝地勾唇笑了一下。
她沉默半晌,再開口時噙著悠悠的思索意味:“燈神,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燈神憐憫一笑,寬恕她的最後掙紮:“你說。”
林妧看似乖巧地點頭,眼底劃過計謀即將得逞的雀躍與狡黠:“‘瞬移到萵苣身後’的願望,是我用‘萵苣變成大禿頭’一對一交換得到的。等價交換來的東西,怎
麼能算作是我在你那裡許下的新願望呢?”
對哦,這個願望是等值換來的。
燈神愣了一下:“可你那個‘萵苣變成大禿頭’的願望也沒付出代價啊!”
林妧全然沒有羞愧的意思,繼續瞎掰:“但那個心願根本沒有實現啊!我有什麼付出代價的必要?”
見燈神的表情越來越糾結,她迅速接話、乘勝追擊:“你想想,第一個願望因為無法實現而不需要報酬,算是個免費的物件。我用免費的東西等價交換得到了另一個東西,既然它們價值相等,那第二個願望理所當然也是免費的。”
這回不僅燈神徹底懵圈,連陸銀戈也麵無血色地渾身僵硬了。
這丫頭不會瘋了吧?什麼交換什麼實現,根本就是毫無邏輯的詭辯,怎麼可能會有人聽信這種歪理邪說。
她要是能唬住燈神,他當場把這阿拉丁神燈一口吃下去。
燈神迷迷糊糊地往上翻了翻眼球,恍然大悟:“你你你,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啊。”
……這家夥還真就信了啊喂!你這神當得也太失敗了吧!智商是充話費送的嗎!
林妧眯眼笑笑,向滿臉震驚的陸銀戈投去一道挑釁且得意的視線。
在聽見“三個願望後必須付出代價”時,她腦海裡就隱隱約約出現了這段說辭的大致雛形。這本來隻是個天馬行空的腦洞,但之前與燈神聊天時,林妧無比驚愕地發現,這個深藍色大塊頭不但長了副不太聰明的樣子,腦瓜子也是真的真的非常不好使。
不稍微利用一下這一點,實在有些對不起自己。
“你等等,讓我捋捋。”
燈神想得腦袋發疼,苦著臉低聲複述:“那個,第二個願望是第一個願望換來的,但你的第一個願望沒有實現,所以不應該索取報酬……可是不對啊,我的的確確實現了你們三個願望啊!”
“這是我的錯嗎?”
林妧歎了口氣:“是你的問題啊!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你實力不強,沒辦法實現我們的所有願望。如果‘萵苣變成大禿頭’的願望能輕而易舉地變成現實,我們還至於落入這麼尷尬的處境嗎?”
這女人,不僅把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推脫得一乾二淨,居然還把鍋全部甩給彆人了!求求你做個人好嗎,燈神的眼眶已經紅了吧,絕對是紅了吧!他快要自責得哭出來了!
“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燈神深吸一口氣,道完了歉
後終於意識到不太對勁,遲疑地小聲開口:“我讀書少,你……你不會在騙我吧?”
“怎麼會騙你?”
林妧信誓旦旦,漆黑瞳孔中映射出正義的光芒:“我這是在教你用邏輯推理思考問題。身為燈神,一定要學會邏輯思維,否則萬一哪天你被賣了,結果還樂滋滋地替彆人數錢,那該多糟糕啊。”
天啊,她說的好有道理好有邏輯,根本讓人無法反駁。最重要的是,林妧居然直至此刻也仍然在為他著想
,不讓他受那些心懷鬼胎的壞人欺負——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善良的人類!
燈神忙不迭點頭,小小的眼睛裡閃爍著大大的智慧:“你真好。我學到了,謝謝你!”
陸銀戈:……
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好嗎!結果你還真就和她說的一模一樣,被人賣了還感激涕零地幫忙數錢啊!把他之前曇花一現的感動還給他,還給他!
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某天被林妧救下一條命,陸銀戈又羞又惱。
上一任隊長謹慎沉穩、實力超群,向來是他崇拜的榜樣。自從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接任隊長一職,他就下意識將其當成了勢同水火的假想敵,發誓要挫挫她的威風。
可今天——
青年心有不甘,咬牙瞥向林妧時,正好見到她長舒一口氣的模樣。
燈神頭昏腦脹地回到神燈中開始自閉,而她也終於卸下了之前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輕輕垂下眼睫。直到這時陸銀戈才發現,原來林妧一直把雙手緊緊握成拳,這會兒好不容易鬆懈下來,才開始僵硬地活動手指。
這是一場生死攸關的賭。
全然不似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肆意,她不知道那番話究竟能不能騙過燈神,因此也在暗暗緊張。
……說到底,還是個笨蛋。
“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陸銀戈上前一步走到她身旁,語氣滿是凶狠乖戾的、不耐煩的味道,“如果燈神再精明一點,直接看穿你的邏輯遊戲,你就完了!”
林妧抬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他:“嗯嗯,先深思熟慮地衡量一下弊端,然後抱著某位狼人的屍體哭?”
陸銀戈被噎了一下。
“總之,以後不許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用生命當賭注,隻要我還在一天,就輪不到你來。”他狠狠瞪她一眼,加重語氣,“如果你再亂來,我就、我就——”
他說到這裡開始磕巴起來,似乎是不曉得應該對林妧講出怎樣的狠話。眼看當事人的臉頰逐漸湧上一抹緋紅色,林妧忍著笑問他:“你就怎麼樣?”
“我——我就生氣了!”
陸銀戈說話時表情凶神惡煞,口吻卻中途便泄了氣,顯得毫無底氣。林妧剛想笑著附和他,忽然一隻健碩手臂從眼前閃過,且越靠越近,最後停留在她的右側臉頰。
——陸銀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創可貼,倉促又狼狽地貼在了林妧被發絲劃破的、一個微小到難以察覺的血痕上。
他動作很快,大概是很少做出這樣的姿勢,手臂與身體僵硬得像是個出了故障的機器人。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裡貼好創可貼後,仿佛觸電般迅速挪開了手。
然後頂著張彆扭又通紅的臉轉身就走。
“所以說,你來找我……其實是為了送這個?”林妧摸索著創可貼的大致輪廓,從挎包中取出小鏡子,直到這時也不忘了打趣他一番,“要送東西直說就好啦,乾嘛裝作那麼凶巴巴的樣子。”
陸銀戈眼角微跳:“閉嘴。”
“咦,”身後響起林妧含著笑的
聲音,聲調揚得老高,“這次居然是粉紅色的櫻花創可貼呀。”
那是團團挑選的款式,他拗不過,隻好隨身帶在口袋裡。陸銀戈的耳根更燙,加大音量:“閉!嘴!”
良久,又妥協般輕聲開口,極不情願地補充:“這次是我欠你一個人情……那個,嗯,謝了。”
作者有話要說:和燈神那段是玩了一個小品的梗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