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事情,方楚楚很有些發愁,因為戰備,她父親方戰已經許久沒有回家了。
她心裡一直擔憂著,忍不住和老莫念叨:“按理說,匈奴人慘敗,依著太子殿下的行事作風,本應一路斬儘殺絕才對,但奇怪的是,雍和關一役後,怎麼又僵持住了?”
老莫吐出了一口煙,也歎氣道:“可不是,匈奴人重新從關外糾結了兵馬趕來增援,而我們大周這邊則按兵不動,兩邊人馬就在安西一帶對峙著,已經半個多月了,這什麼時候到個頭啊?再打下去,大家夥的生意就全泡湯了。”
“泡湯了你還這麼貴,就說你是奸商,你還不認。”方楚楚一邊肉疼,一邊掏出銅錢給老莫。
數了半天,一共三百三十文,再多沒有了。
方楚楚眨巴著眼睛,有點沮喪:“本來還打算留幾文錢買包鬆子糖的,這下連糖都沒了。”
老莫又磕了磕煙鬥,“嗤”了一聲:“叫你爹顧家一點,彆把錢都貼出去,看你怪可憐的,算了,十文錢不要你了,牽走吧。”
正說話間,旁邊忽然喧嘩起來。
那邊是大商人霍安的攤位。霍安生意做得大,常年出入邊塞內外,主要以販賣奴隸為營生,他手上有漂亮的胡姬、也有粗實的漢子,賣給不同的主顧,他甚至還有一些體格精壯的戰俘,那可是難得的貨色,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渠道得到的。
老莫朝那邊努了努嘴,壓低了聲音,對方楚楚道:“看看,那邊那個,是個奴隸販子,我聽人說,他和青州府的刺史鄭大人頗有交情,背地裡乾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也有上頭的人給他大開方便之門,就是這節骨眼,他也有恃無恐,依舊大咧咧地做著他的買賣。不知道這會兒又出什麼事了,楚楚,你回去的時候繞著走,離他遠點,免得惹麻煩。”
這個時候,卻聽見霍安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叫道:“打死他!我不要了,大不了少賺幾個錢,這個賤奴,居然如此大膽,快給我打死他!”
老莫好奇地抬頭張望過去。
那邊,霍安捂住了自己的肩膀,疼得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這大冷天氣,他穿了一身貂皮襖子,整個人顯得越發地富態了,此刻,他圓滾滾的臉上絲毫不見和氣,隻有猙獰之色,對著手下人喝道:“拖過去,給大家夥都看看,冒犯我的人是什麼下場。”
兩個身強力壯的夥計應了一聲,從霍安的腳下把一個奴隸拖了開去。
那個奴隸衣裳襤褸、幾乎衣不遮體,頭發胡子亂蓬蓬的一團,臉都看不清楚,此時渾身布滿了血跡和傷痕,正昏迷著。
霍安得到這個奴隸的時候,他就重傷危殆,大部分時候都是昏迷的,但是他的體格看過去十分魁梧健壯,霍安盤算著,如果他能活過來,或許能賣出不錯的價錢。
可是,就在適才,這個奴隸又有了片刻短暫的清醒,就在霍安俯身審視他的時候,他暴起傷了霍安。
霍安現在想起來,手心還有點冒汗。
那個奴隸的意識其實並沒有完全恢複,隻是依著本能出手,但那一霎那,霍安卻感覺仿佛被猛獸盯住了一般,那一團淩亂的頭發下麵露出的那雙眼睛,帶著嗜血和殘暴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那個奴隸或許是想折斷霍安的脖子,但是他實在太虛弱了,隻掐住了霍安的肩膀,就被夥計按住了。
他又暈了過去。
霍安多年走南闖北,對危險有一種敏銳的直覺,他當機立斷,這個奴隸不能留下,一定要殺死掉。
夥計依著東家的吩咐,抄起了一根木棍,高高地舉了起來,就要朝那個奴隸砸下去。
“嗖”地一聲,一隻羽箭飛了過來,擦過夥計的眼睛。
那夥計“嗷”的一聲慘叫,扔了木棍,捂著眼睛大叫起來:“啊、啊,我要瞎了……”
霍安驚怒,抬頭看去,見一個少女從那邊走了過來。
那少女生得乖巧漂亮,和瓷娃娃似的,但她右手持弓,左手持箭,顯見那一箭就是她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