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得意極了,輕盈地旋了個身,裙擺微微揚起,如同蝴蝶一樣。她咯咯笑著:“崔嫂子,阿狼,你們過來看看,我這身打扮好看嗎?”
崔嫂子聞聲從廚房出來,一邊擦著手,一邊眉開眼笑:“楚楚這幅樣貌,就是隨了方夫人,嘖嘖,打扮起來和天仙一般,好看,果然是長安來的公侯千金,和我們這小鎮子上的人就是不一樣。”
崔嫂子在方楚楚幼時就到了方家,親眼看著方楚楚從一個小團子長成了大姑娘,心中視她就如同自己的女兒一般,這會兒高興起來,忍不住把她誇了又誇。
方楚楚的小尾巴翹得更高了:“還有一個人,阿狼,你快說,好不好看?”
阿狼持著掃帚,已經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了很久,聽見方楚楚問他,他又低下頭去掃地,口中道:“嗯,還行吧。”
“哎哎哎……”崔嫂子叫了起來,“阿狼,小雞要被你的掃把打死了,你在乾什麼呢?”
阿狼心不在焉,掃帚沒了章法,胡亂揮舞了幾下,雞仔都被扇飛了,又跌落下來,驚恐萬狀,嘰嘰喳喳地叫著躲到牆角去了。
他聽見崔嫂子的叫喚,這才回神過來,但麵上一絲兒不顯,還是帶著一臉淡定嚴肅的神情,放下了掃帚:“收拾得差不多了,我進去喝口水。”
他飛快地回到了自己房中,拿起壺子,咕嘟咕嘟地灌下了半壺水。
還是有點渴,胸口處火燎一般滾燙。
她其實不是小扁豆。阿狼的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是又忍不住,走到窗戶邊上,悄悄地打開了一條縫。
院子裡,方楚楚在那裡得意地扭著。這時節已經五月了,天開始熱了,她的衣裳也比原先單薄了不少,顯露出她纖細的腰肢,還有前麵柔美圓潤的曲線。
阿狼的心跳得很急,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情緒,有點焦躁、又有點快活,好像有兩個小人在他的腦袋裡麵跳舞,蹦來蹦去的,把腦袋蹦達成一團漿糊。
他大約真的生病了,病得還不輕。
崔嫂子還在不住口地誇著。
方戰抓著下巴,若有所思:“楚楚寶貝,你現在也是個大姑娘了,爹要考慮你的終身大事了,你覺得鄭三怎麼樣?那小子好像挺喜歡你的,不對,不是好像,那是肯定,他都恨不得把喜歡兩個字貼在腦門上了。”
方楚楚不依了,嚷嚷道:“爹,你胡說什麼呢,鄭三又傻又笨,我覺得他不怎麼樣、很不怎麼樣,你可千萬彆打這個念頭,那不行的。”
方戰歎了一口氣:“說起來,當年在長安,我和你娘還給你定下了一門娃娃親,早些年,我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帶你回京,但是如今看來,我卻隻能終老於此了,楚楚,是爹和娘對不住你。”
方戰出身江南望族,其祖因軍功封為靖海侯,傳侯位於其父,方戰本為靖海侯世子,娶了顧太傅家的次女為妻。他年少有為,妻子小顧氏美麗嫻雅,和他情意甚篤,當年真是羨煞了旁人。
然而世事難料,十年前,振武王謀亂,顧家附逆,事敗後,顧家滿門皆亡。顧太傅的長女大顧氏嫁給了太常寺卿周家,更被夫家逼迫自儘。
方戰卻一力護著小顧氏,觸怒了朝廷,他本在金吾衛軍中任驍騎將軍一職,因此被一路貶到這邊陲之地當了個小小的校尉。
方戰固然情深意重,卻可憐小顧氏嬌柔體弱,這一番波折下來,不過三五年就病故了,留下方戰和女兒相依為命。
方戰現在想起來,又不勝唏噓,轉眼間,女兒都這麼大了,長安的繁華如同昨日雲煙,再也不可追憶,他也沒了初時的清高,就連鄭朝義那樣的不入流的三腳貓,他也認真地考慮起來了。
鄭朝義固然不太成器,但其父是青州刺史,這府城所轄的範圍內,再也找不到比他家世更好的兒郎了。
方戰對著女兒看了又看,心裡又酸溜溜地舍不得:“我家楚楚生得這麼好,何愁找不到好夫婿,你等著,我過兩天寫信給周家,問問他們現在什麼意思,那門親事還作不作數,若不然,把你嫁回長安也是好的,那邊有你大姑姑在,她會照拂你的,還有你祖母和二叔,多少也會看顧一二。”
旁邊傳來了“嘎達”一聲脆響。
三個人一起望過去,卻看見阿狼站在窗戶那邊,把窗子硬生生地掰斷下來了。
他看見大家齊刷刷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把手裡的半截窗格子放下了了,淡定地道:“這窗子不牢靠,明天要叫人過來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