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成淵一直是那麼沉穩的一個人,但這一瞬間,他的身體震動了一下。
震動得那麼厲害,以至於方楚楚坐不住,一聲小小的驚呼,從他的肩膀跌落下來。幸好她身手敏捷,按住他的手臂,一個擰腰旋身,有驚無險地落到地麵。
“你這個笨蛋!”方楚楚惱怒地捶了賀成淵一下,“想摔死我嗎?”
賀成淵倏然一把抓住了方楚楚的手腕。
他的手如同鐵箍,那麼堅硬,抓得緊緊的,把她的手腕都捏疼了。
方楚楚什麼都還來不及說,賀成淵抓著她就往前跑。
“喂、喂!你乾什麼?要去哪裡?”
賀成淵不答話,他推開了擋在他麵前的人,急切地推開一切,帶著方楚楚向前跑。路人都被他推得跌出了很遠,驚怒地叫罵著,但沒有攔得住他。
方楚楚被他帶著,身不由己地跑起來,跌跌撞撞的,上氣不接下氣,她的心裡說不出是快活還是生氣,她看著他的背影,那麼高大、那麼矯健,跟著他跑著,仿佛去哪裡都好。
賀成淵帶著方楚楚跑到了街市的儘頭,眼見那裡有一處小巷弄子,他不假思索,抓著方楚楚拐了進去。
方楚楚迷迷糊糊的,累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突然又停了下來,被賀成淵按到了牆上。
嚶,這個笨蛋,太粗魯了,那一下,砸得她的背部都生疼了。
這是一處細窄狹長的小弄,一溜兒過去都是青牆,弄口左右兩邊屋子的簷角挨得很近,在地上投出交錯的影子。
弄口外麵,依稀有燈火闌珊、行人熙攘,而咫尺之隔,這裡是僻靜幽深之處。
賀成淵急急將麵具推到頭頂,他的兩隻手抵在牆上,把方楚楚牢牢地圈在其中:“剛才那個不算數,現在我還要,楚楚,我還要!”
他呼出的氣息是炙熱的,蹭過方楚楚的眼睫毛,讓她哆嗦了一下。
方楚楚大口地喘著氣,聲音都斷斷續續的:“什麼……什麼、還要?你、你做夢呢……”
她身子一縮,就想從賀成淵的手臂下麵溜走。
賀成淵的手臂倏然收緊,把方楚楚逮住了。他用雙手捧著她的臉,那麼溫柔的姿勢,但其實卻霸道得不得了,緊緊地抓著她,不讓她動彈分毫。
“你乾什麼……”
方楚楚的話還沒說完,就卡住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忘記了呼吸。
他吻了上來。
隔著那層薄薄的麵具,他的吻如同狂亂的雨點,落在她的臉上,他的味道,那種夏天草木的香氣,濃烈而深沉,把她包裹起來,密不透風,
有孩童嬉笑著從弄子口跑過去,樹梢高處懸掛的花燈在弄子深處抹下一道亮色,人在半明半暗之中,無所適從。
好吧,反正,他親的是那個麵具,不是她。方楚楚自暴自棄地這麼想著,卻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他的頭發。
誰也看不到,誰也不知道,躲在這裡悄悄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賀成淵停了下來,微微地把臉離開了一點。
但其實還是那麼近,他的眼眸比夜色更深沉,望著她,一眨不眨。
幸好她戴著麵具,也不知道臉紅成什麼樣子了,方楚楚害羞了,哼哼唧唧地道:“你這個人,很不老實,我可告訴你,不得再放肆,不然……”
“嗯,不然,讓你打我好了,反正,我還想再放肆一點。”賀成淵的聲音,如同夢中的囈語,那麼輕。
他又靠近了,越來越近,在她的眼中無限放大。
他的嘴唇真好看,不薄不厚,棱角分明,是造物主用精致筆墨勾勒出的漂亮形狀,縱然是在斑駁的燈光中,依舊顯得那麼清晰。
方楚楚的緊張得渾身都僵硬住了,隻能茫然地睜大了眼睛。
然後,他吻上了她的左眼。
他那麼剛硬的一個人,嘴唇也是柔軟的,而且滾燙。
腦袋裡麵好像有煙花炸開,轟的一下,把方楚楚炸暈了,她連眼睛都忘記眨了,傻傻地瞪著。
賀成淵隻吻了一下,輕輕的一下而已。
然後,他看見方楚楚已經傻了,整個人都如同木雞一般呆在那裡。
她的眼睛本來就很圓,現在更圓了,睫毛上濕漉漉的,仿佛要滴下水來,像春天的水蜜桃,嫩生生的,看過去就很甜。
賀成淵心滿意足地想,今天先舔一下,然後再咬一口,最後再慢慢吃掉,很好。
又摸了摸她的頭,軟乎乎、毛絨絨的觸感,也很好。
方楚楚猛然回過神,像被蠍子蟄了一樣,跳了起來:“你、你、你怎麼能這樣!”
“我怎樣了?”賀成淵一本正經地問她。
“你仗著力氣大,欺負我,沒上沒下,十分無禮!”方楚楚仿佛憤怒地控訴,但她的聲音卻是軟軟的,尾梢還帶著一點顫抖,聽過去沒什麼威脅,大約就如同小鳥唧唧地叫兩聲。
“我錯了,那我讓你欺負回來,好不好?”賀成淵的聲音都是沙啞的,“楚楚,我就在這裡,隨便你欺負,不還手,來……”
方楚楚的臉藏在麵具後麵,隻見她眼波流轉,水汪汪的,但她的語氣卻是凶巴巴的:“好,我要欺負回來,你、把眼睛閉上,不許看。”
賀成淵微微地笑著,閉上眼睛,低下頭,等著她。
她怎麼欺負,是要打他,還是……,賀成淵的心神蕩漾了起來。
冷不防,方楚楚一腳狠狠地踹在賀成淵的大腿上,然後撒腿就跑。
賀成淵一恍惚,沒有抓住她,睜開眼睛,就看見她的背影刺溜一下,消失在弄子口,活像後麵有狗在攆她。
賀成淵把背靠在牆上,手指撫摸著自己的嘴唇,低低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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