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成弘聞言,不疑有他,想著方楚楚一個小姑娘,縱然箭術精妙,賀成淵也不會帶著她以身涉險,如此看來,隻有到外圍獵場去,才能避開她了。
他主意一定,也不和眾人打招呼,自行帶了親王府的精悍衛兵,離開了場子,往長驪山北麓去了,那裡叢林密集,多有猛獸出沒,正是個好去處。
馮皇後遠遠地望見了這番動靜,還笑著對肅安帝道:“魏王今年看來是要大顯身手了,不管等下他帶什麼獵物回來,我要先替他向皇上討個賞。”
肅安帝平日對魏王雖然讚賞有加,但內心深處也不免嫌他文弱了些,見此情形,也是開懷,當下笑道:“卻是莽撞了,他畢竟不比那些赳赳武夫,山林多凶險,還是謹慎為好。”
其實按照慣例,這一片的山頭都已經由兵部的人馬仔細查探過了,應當無虞。
馮皇後這麼一聽,還是命人喚來了今日負責守衛之責的金吾衛統領陳尹,交代了幾句。
陳尹得令,又調撥了一隊士兵跟上魏王,馮皇後這才放心了。
方楚楚在那邊好奇地問道:“魏王去哪裡了?我們趕緊跟過去。”
趙允寧耳朵長,在旁邊聽見了,大笑道:“方姑娘,你就饒了魏王吧,他去北麓的山林裡打大老虎去了,這滿場的小兔子小鹿都留給你了,你不用再和他搶。”
方楚楚方才聽了賀成淵說的,平日和這個魏王和不融洽,她自然同仇敵愾起來,這會兒欺負人上癮了,還不肯放過。她戳了戳賀成淵的胳膊:“馬夫,跟上、跟上。”
賀成淵此時卻微微一笑:“不去了,今天你夠出風頭了,歇息一下,養點力氣,等下還有大場麵等著呢。”
他將馬上的獵物一股腦兒都扔給趙允寧:“送你了。”
“哎呦。”趙允寧手忙腳亂地接著,“這也太多了,我拿不動。”
賀成淵撥轉馬頭,向場外另一個方向馳去,對方楚楚輕聲道:“我們不和他們玩了,那邊有一片野桃花,這時節應該開得正好,我帶你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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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開在山崖上,一大片濃粉斜斜地伸出,樹乾蒼勁,花瓣嬌豔,掩住了嶙峋的山石。
山崖很高,方楚楚是爬不動的,前頭自然是賀成淵背著她攀上來的。這裡四下無人,隻有鳥鳴啾啾,方寸淨土,似乎離塵世更遠了一些。
此時,賀成淵躺在樹下,手枕在腦後,眼睛微閉,似乎在小寐。山崖上的風輕輕地吹過來,花瓣落下,沾在他的臉上。
他沒有反應,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這樣看過去,他的睫毛很長、也很密,絲絲分明,他的鼻子很高、也很挺,形如雕刻。
方楚楚拔了一根長長的草,伸過去,把他臉上的花瓣撥拉走了。
他還是沒反應。
方楚楚壞心眼地拿著草尖,在他鼻子上蹭了兩下。
賀成淵伸手把那根草抽走了,而後睜開眼睛,遺憾地道:“我等了這麼久,留足了時間讓你偷偷親我一下,結果你就拿根草來戳我?”
方楚楚用手指頭在賀成淵的額頭上戳了一下:“你不要做夢了。”
賀成淵翻身坐起,一臉嚴肅地問道:“什麼時候能親?”
方楚楚亦是一臉嚴肅:“我大姑說了,這種事情隻有成親以後才能做,叫我務必端莊一些,斷斷不可輕浮,免得被你看低了去。”
賀成淵心裡把方氏痛罵了一頓,臉上的神情更加冷峻了:“欽天監定的婚期在年底,那這之前的日子你叫我怎麼過?”
方楚楚也板著臉:“誰管你,總之不行!”
賀成淵微微地仰起臉,他望著方楚楚,目光忽然變得非常柔軟:“那摸一下可以嗎?楚楚,嗯?”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摸摸我的臉……”
又有桃花的花瓣落下,從眼前飄過,有一片粉紅旖旎。
方楚楚咬著嘴唇,吃吃地笑了起來,看他怪可憐的,她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飽滿潤澤,富有彈性的肌理,手感不錯。
賀成淵不太滿意:“不夠,再摸一下。”
方楚楚偷眼看看左右,這山崖上確實是無人能夠上來,隻有一隻山雀好奇地飛了過來,停在地上朝這邊張望。
“噓噓,不許看。”方楚楚衝著山雀小聲地叫道。
那隻山雀沒見過人,膽子也大,反而蹦蹦噠噠地跳了過來,把脖子伸得長長的,用小黑豆一般的眼睛盯著眼前的兩個人。
方楚楚立即一本正經起來,端著矜持的表情對賀成淵道:“你看看,多不好意思,連小鳥都在嘲笑我們,光天化日,此舉非正人君子所能為,殿下請自重。”
賀成淵也不出聲,隻看了那山雀一眼,目光如淬寒冰。
山雀嚇得啾啾大叫,撲棱著翅膀,撞撞跌跌地飛走了。
賀成淵滿意了,他扯了扯方楚楚的袖子,從鼻子裡發出一點“哼”的聲音。
這個人,好像又在撒嬌,可真不要臉。
方楚楚靠過去,慢慢地伸出手,溫柔撫摸他的臉。
就仿佛是剛才的桃花落下,拂過臉頰。
賀成淵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方楚楚,喃喃地道:“再往下一點兒……嗯,往左邊……對……”
那個位置,是他的嘴唇。
方楚楚大著膽子,用手指描畫著他的唇形,不太厚也不太薄,那是恰到好處的弧度,剛毅的線條。
她輕輕地摸著,他的呼吸噴在她的手指上,潮濕而炙熱,她的腦袋都有點迷糊了,一點一點地湊過去,嗯,他的臉蛋很好看,他的嘴唇也很好看,不然,試一試……
倏然,方楚楚停住了:“咦,下麵好像有什麼動靜,你聽聽。”
就差一點點了,賀成淵恨得咬牙,麵上不動聲色:“什麼聲音都沒有,你聽錯了。”
可惜,太子殿下的話音剛落,那動靜就大了起來,刀劍交鳴的聲音、呼喝喧嘩的聲音、還夾雜著淒厲的慘叫聲,遠遠地從風中傳了過來。
這絕不是打獵能發出的聲音。
方楚楚一骨碌爬了起來,緊張地道:“發生什麼事了?快去看看,好像很不得了。”
這幫殺才,來得真不是時候,賀成淵在心裡發出一聲遺憾的歎息,慢慢起身,他的腰如同利劍一般挺直了,眼底露出了一點冰冷的笑意:“幾隻山上的老鼠而已,掀不了大風浪,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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