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陽長公主突兀地笑了一下:“嬤嬤,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心太狠了?”
嬤嬤急忙搖頭:“老奴豈敢,老奴隻是替公主傷感而已。”
溧陽長公主卻道:“沒什麼好傷感的,嬤嬤,這就是一場博戲,你知道的,我的眼光一向很好,看準的東西,絕對不會有錯。當年我就賭五郎肯定會上位,刻意交好他,若不然,何來今日的風光,如今,我賭成淵能贏,自然要幫他一把,不說彆的,為將來允寧和蘭台留個後路,免得他們的父親把他們帶累死了,我有什麼錯?”
她說得又快又急,語氣斬釘截鐵,仿佛是想要說服自己安心一般:“是的,就是這樣,我還有兒子和女兒,兩廂權宜,隻能先顧這一頭了。”
她閉上眼睛,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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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夜,麵壁思過時。
太子殿下不住求饒,太子妃餘怒未消。
庭院裡的那棵大樹光禿了許多,樹枝都被折下來了。賀成淵皮糙肉厚,樹枝多打幾下就打斷了,換了一根又一根,讓方楚楚很不過癮,到後麵打得自己手都酸了,氣衝衝地叫他去麵壁思過,晚上不許挨到床榻。
所以說,如她自己說的,女人的話都是不能信的,當時說什麼“我不生氣”,那都是假的。
她氣得要命!
“站好,不要回頭,對,看著牆就好,不要看我!”方楚楚坐在榻上,生氣地拍打著床榻,“明天叫人把‘女誡’那本書拿來,你給我背、不、抄寫三十遍,好好長長記性,看你還敢不敢再那樣嚇唬我!”
賀成淵麵向牆壁,站得規規矩矩的,語氣十分誠懇:“這樣你就不生氣了嗎?這倒是無妨,我即刻命人快馬加鞭去取一本過來,我可以連夜寫完。”
方楚楚抓了一個枕頭砸過去:“三十遍不夠,抄上三百遍再說!”
兩個人正鬨著,外頭倏然傳來了尖銳的鳥鳴聲,三短兩長,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方楚楚馬上安靜了下來,又有點心驚。
賀成淵還要恭敬請示一下:“外頭有點事情,我要出去料理一下,可以暫緩麵壁嗎?”
方楚楚把頭扭開了,揮了揮手:“就你心眼多,又要玩什麼花樣,好了,快走開,彆杵在我麵前了,看你就生氣呢。”
賀成淵笑了笑,出去了。
也不過是片刻後,他又進來,手裡拿著一包東西,遞給方楚楚:“太子妃,今夜有客來訪,稍後就要到了,來,我們須得更衣迎客。”
方楚楚接過來,卻是一套男人的服飾,看形製,像是士兵的裝束,還配著鎧甲佩刀等物,這是要喬裝改扮的意思了。
“怎麼了?”方楚楚又緊張起來。
賀成淵輕描淡寫地道:“彆擔心,這個客人有點特彆,他來了,這裡就住不下去了,我們今夜要搬家。”
方楚楚從床榻上跳下來,哼哼唧唧地抱怨:“又要搬家?搬到哪裡去?這回不會再有什麼驚嚇了吧?唉,我和你說,我膽子小,再受不了刺激的。”
賀成淵眸子裡的神色暗了一下,摸了摸方楚楚的頭,柔聲道:“對不住,接下去可能連家都沒了,你要跟著我到處奔波,楚楚,我原不想讓你吃這種苦……”
“不苦。”方楚楚這下乖巧了,抱著賀成淵,蹭了兩下,“你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怎麼樣都不會苦。”
賀成淵聽得心神蕩漾,其他的都扔在一邊去了,捧起方楚楚的臉,狠狠地親了又親。
但有她在,何處不可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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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牛衛士兵一萬人奉了皇帝的命令,把守著明鏡台,重重疊疊的護衛,一層又一層,便是在深夜也不敢鬆懈。
幾團火把在夜色裡搖曳,鬆脂油燃燒著,火光忽明忽暗。
趙英躲在遠處的樹叢中,遠遠地望過去,高高的明鏡閣聳立在山間,如同一柄劍指向天空,但在夜色下,那輪廓又影影綽綽地迷茫了起來。
他有些忐忑,今夜月淡星稀,一切都顯得晦澀而模糊,看不太真切,他竭力張望著,也辨認不清晰。
他焦慮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問旁邊的人:“怎麼還不動手?這些人莫非還在懼怕太子的神勇,但他如今已是個重病垂危的廢人,有什麼好猶豫的?”
“伯爺稍安勿躁。”旁邊那人沉穩地答道,“那邊戒備森嚴,不是輕易能夠靠近的,須得待到末時換班的時候,我們的人才好混入其中,火油之物早已備好,這樣的天氣,山風一吹,不到天亮,整個明鏡台都會化為灰燼,伯爺何必急在這一時半會?”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