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紫冰結結實實地被他嚇到了。
不是那種聲嘶力竭的勸阻, 也沒有什麼苦口婆心的規勸。男生的話裡甚至連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他平靜,理智,淡然從容。
卻把陳紫冰嚇得齒列緊咬, 指尖打顫。
而男生自己, 連目光都沒在陳紫冰身上停留多久。
“放血不會死, 也不會消除痛苦。”
與其說是勸撫,柏夜息的聲音更像是在陳述。
“反而會讓你更清醒。”
“清醒地反芻那些痛苦。”
他垂眸看了看陳紫冰的手腕。
“在你能忍受撕裂傷口的前提下。”
陳紫冰趔趄了一下, 捏著刀片的手已經下意識地離遠了些。
像是在害怕, 那些被太真實地描繪出的□□傷痛。
她畢竟還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再絕望也隻見過流動的血, 從沒想過皮下的骨和肉。
更沒目睹過那些衝擊力太強的傷勢與刀口。
陳紫冰怔怔地看著那個男生,細瘦的手一直在抖。
稀薄的日光透過長方的門框灑進倉庫, 落在她手中那鋒利的刀刃上, 閃出頗有些駭人的光亮。
柏夜息朝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無波。修長的指尖交疊, 拇指輕輕按在消瘦腕間的脈搏。
他忽然又開口。
“不過它可以幫你克製。”
“讓你沒力氣去做壞事。”
隨著血液流去的不是痛苦,而是力量。
瘋狂到可能會傷害那人的力量。
“如果你想,可以去獻血。”
他的語句平和了許多, 轉變得自然又迅速。
“記得等成年以後。”
男生遙遙抬指, 點了點陳紫冰手中的刀片。
“那種有菌的工具不行。”
陳紫冰被他嚇得太厲害, 整個人的弦又繃得太緊, 聞聲幾乎是下意識, 就像被燙到似的鬆開了手裡的刀片。
“當啷”一聲輕響還沒落地,陳紫冰忽然被身後襲來的大力拉了過去。
她尖叫了一聲, 聲音被身後顫抖嘶啞的喊聲蓋過。
“抱住人了!我抱住了!快把刀片拿走!!”
陳舊倉庫的沉寂忽然被擁擠的嘈雜聲打破, 腳步聲和呼喊聲喧鬨而嘈亂。
第一個從門邊窗戶裡悄無聲息鑽進來的男生一把將陳紫冰抱住, 第二個翻進來的學生又手忙腳亂去隔開刀片, 直到第三個人踩著窗台進來,才終於有時間去解開反扣的門鎖,把大門打開。
各種聲音太吵,大家忙著把陳紫冰帶出去,腳步在倉庫內踩起了漫天的揚塵。
人群擠擠攘攘,那個撿起刀片的學生一手掩著口鼻,下意識朝另一側的陽台外看了一眼。
透過霧靄一般的飛灰,他看到了那個高瘦的長發男生。
那人身形影影綽綽,明明也穿著製式統一的校服,卻莫名讓人想起什麼老舊影片裡,那些來無蹤影的神怪。
學生嗆咳著,一瞬間甚至覺得,對方會直接從二層高的陽台上跳下去。
不過柏夜息沒有。
他走的是樓梯。
懶得吸引人注意。
剛剛有不少學生都分散去各處找人,其中一群人經過操場這一角時,無意間正好看到倉庫二樓的陽台上,坐著一個長發的男生。
沒人看到男生是什麼時候上去的,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坐在那裡。有人好奇想喊他,卻見男生的視線明明已經落了過來,顯然是看見了下麵的人,但沒有回應。
他隻豎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噤聲。
不僅如此,男生似乎還回頭在和屋內的人說話。
路過的人裡正好有體育委員路超,他知道倉庫二層已經廢棄了很久,瞬間就猜到了這裡很有可能被失蹤的陳紫冰選中。
隨即一群人就繞到了倉庫入口,他們還記著長發男生的指引,努力沒發出一點動靜。
刀片落地的那一瞬間,路超箭一般地飛撲過去,猛地拉回了陳紫冰。
在場的都是學生,雖然沒有見血,細數也算不上多大衝擊波折,但等安安穩穩地把陳紫冰帶下樓時,不少學生還都在這尚未回暖的暮冬裡驚出了一頭冷汗。
那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聽到消息的其他同學也紛紛趕了過來,都聚在操場這一角,幾個女生連忙把陳紫冰扶過去。
她們也不敢開口問,隻能小心地拿著紙巾幫人擦手,擦身上的浮灰。
四下都還很安靜,隻有幾個女生小聲地安撫著陳紫冰。
“沒事了沒事了,刀收好了。”
把刀片包好的學生喊了一聲。
忽然有人抑製不住地抽噎了一聲。
是陳紫冰的同桌,也是之前一直陪看著她的人。
同桌努力吸了兩口氣,像是想把情緒壓抑下去。
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一張臉漲得發紅,忽然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