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深自認脾氣不算好, 之前也沒少和人打架動手。
但是讓他從第一次見麵起就相看兩厭,不僅沒有隨著時間被衝淡,還討厭得越來越深的人。
隻有柏夜息一個。
秦知深怒火攻心, 但他還沒來得及和柏夜息說什麼, 就被剛走過來的人叫住了。
“小深來啦?”
是時夫人。
那邊柏夜息和時夫人點頭打了個招呼,就拿著水杯去茶水間了。秦知深也不好在長輩麵前表現出什麼, 正巧時夫人有有意詢問孩子的近況, 兩人便去了安靜些的拐角。
“你媽媽剛剛還給我打過電……哎?”
時夫人察覺到了不對。
“你的手臂怎麼回事, 受傷了嗎?”
秦知深掃了一眼, 才發現自己白色的衣袖上透出了一抹血暈。
他沒怎麼在意地拉了拉袖子,說。
“沒事,就是蹭破了一點皮, 我回去把衣服換了就好了。”
時夫人皺眉:“怎麼弄的, 嚴重嗎?阿姨帶你去包紮一下吧?”
“真的沒事, 我自己清理過了, 就是衣服臟了點。”秦知深笑笑道,“剛剛醫生進了小檸的病房,您還是先過去看看吧。”
時夫人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明顯生出了些猶豫。
不過她並沒有離開,想了想,問:“小深,你和阿姨說, 是不是有人知道你和我們的關係,故意針針對你了?”
秦知深是秘密被秦家送到海城的,燕城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海城這邊也沒有傳開。但秦知深自小就很出色, 本人也經常露麵, 被認出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時家私下安置照顧了他,卻並沒有讓外人知道秦家和他們的關係,怕會出什麼事誤傷牽連。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沒有安排秦知深住進時家。
但現在時家的外部壓力頗大,難保會不會有人發現端倪,去找秦知深的麻煩。
所以時夫人才會這麼問。
“沒有,真的,”秦知深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神色來,“說出來怕您笑話我,我是和同學鬨了點矛盾,這是打架弄傷的。”
時夫人愣了一下,但麵前小孩的表情做不了假,她便安慰道:“這有什麼好笑話的,是很嚴重的同學矛盾嗎?”
秦知深說:“小事兒,已經解決了。”
時夫人見他不想細說,便沒有再追問,隻是叮囑道:“要是下次再有這種情況,記得和阿姨說,或者去找老師,彆再和彆人動手了,當心受傷。”
秦知深乖乖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想。
就四中那群嘴賤的軟蛋,揍他們這一回狠的,下回估計再也不敢提亂時清檸的名字了。
兩人正聊著,秦知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原本沒打算接,卻聽時夫人道:“應該是你媽媽,她剛剛和我說要找你。”
秦知深拿出手機,果然是媽媽打來的。
“嗯,剛放學,沒呢……怎麼了?”
電話那邊傳來個細細柔柔的聲音:“昨天啊,簡家那個小天才拿了一個建模比賽的一等獎,你小叔說他是有史以來拿到這個獎裡最年輕的一個,彆的不說,這個獎對以後申名校可是很有分量的。”
秦知深:“……”
聽見簡家“小天才”他就有了不祥的預感,果然。
所以這人沒去數學競賽,就是去參加這個了?
“寶貝,你在聽嗎?”秦媽媽還在說,“過兩個月好像還有一個差不多的比賽,獎項含金量也挺高的,你有興趣回來參加嗎?”
秦知深一秒都沒猶豫:“沒興趣。”
秦媽媽裝聽不見,興致勃勃地說:“有興趣是嗎?哎呀你不知道,我和你爸打聽的時候,簡家好熱情的,還主動把教他們家小天才的老師推薦給了我們。”
“聽說這個老師可難排了,收費好貴還有好多人等著上他的課,還是簡家商量著把他們的課時讓給了我們,才有這麼難得的機會,你要不要回來聽?”
……柏、夜、息!
這事用腳指頭都能猜到肯定是柏夜息的手筆,秦知深恨得牙根直發癢。
礙於一旁時媽媽在場,還有個剛過來的時家大少也站在了不遠處,秦知深才勉強控製住了表情。
他吸了口氣:“不了,我還是打算在這兒多待一段時間。”
說話的時候,打水回來的柏夜息正巧路過。
男生對上秦知深那炙熱的視線,又狀若無辜地露出了一個和剛才一樣的不解表情。
“?”
然後柏夜息就淡然地啜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走了。
秦知深強忍住朝他豎中指的衝動,還得應付電話:“真的不回,嗯,媽你不用說了……”
一旁看見這兩人反應的時弈皺了皺眉。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時夫人輕聲對他說:“小弈,你等下帶小深去包紮一下吧,他的手臂受傷了,我先去看一下小檸。”
時弈點頭應了。
時夫人離開後,時弈忽然聽見一句。
“什麼談戀愛……沒有!”
他回頭,就見秦知深正麵對著牆角打電話,雖然聲音壓低過,卻還是被時弈聽見了。
“我隻是不想再轉學折騰……你不要亂猜了。”
好一會兒,秦知深才掛了電話。
他臉上的神采都蔫了幾分,顯然是受了好一番摧殘。
礙不住時夫人的關照,秦知深和時弈一起去樓下包紮。時大少一貫嚴肅寡言,秦知深也習慣了。
哪知道剛走下電梯,他忽然聽見這位來了一句。
“你喜歡的人,是小檸?”
“?!”
秦知深被他這句話驚得差點把自己絆倒栽過去。
到底還是年紀小,藏不好,秦知深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為、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時弈皺眉。
秦知深剛剛打電話時說“沒有戀愛”的反應,一點都不像實話,就差在臉上直接寫倆字——“心虛”。
更關鍵的是他和柏夜息的關係。
雖然看不慣柏夜息,但時弈也清楚這人一向深沉謹慎,怎麼會唯獨對秦知深這種態度?
要麼就因為是情敵,要麼就……
時弈緩緩開口,聲線中甚至染上了一分微妙的期待。
“還是,你喜歡柏夜息?”
時大少問得格外誠懇,仿佛隻要秦知深說喜歡,他立刻就可以原地幫這兩人舉辦婚禮。
然而秦知深不僅沒有,連臉色都青了,仿佛活吞了一隻蒼蠅。
連聲音都是從牙縫裡咬出來的。
“不可能。”
這下時弈確定了答案。
可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所以真的是情敵。
那柏夜息到底想做什麼?
時弈想起這些天來弟弟和柏夜息的相處,想起那毫無間隙的陪伴,和弟弟對人不自覺流露出的依賴。
還有柏夜息現在,這仿佛要把秦知深驅逐出領地的舉動。
……他是要把時清檸圈占住嗎?
*
傅老爺子的壽宴之後,時家在海城愈發位於了一種頗為微妙的處境。
迫於李家的威懾,時家看起來還是有些孤立無援。但因為和簡家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時家在外人眼中又顯得頗為神秘起來。
不過不管外界怎麼看,時家的合作已經恢複了進度,工作得以正常開展,勢頭比之前好了許多。
事實上有人算了算,時家其實也沒有真正遭受什麼損失。之前的動蕩至多影響了時家在金融行業的分支,可是時家原本就是以醫療器械的實業起家的。
和瞬息萬變的金融業相比,實業更有穩得住的底氣。
這些天來外界的處境一緩和,負責時家旗下金融業投資的時弈也比之前忙碌了不少,他要去處理之前各種停滯積壓的合作業務,幾乎是夜以繼日,腳不沾地。
等時弈手頭的工作終於稍稍告一段路,他弟弟已經出院了。
時弈回家時是傍晚,時夫人也回來了,正在檢查時清檸的體重。
“瘦了沒有?我感覺你好像瘦了。”
時清檸信誓旦旦:“沒有,一點沒輕,上午剛稱過。”
時媽媽意外:“真的?那寶貝現在稱一下給媽媽看看?”
時清檸閉眼窩進沙發裡,假裝自己累了不想起:“不想稱了,好麻煩。”
坐在沙發另一側的長發男生看了看他,伸手過去,圈了一下時清檸的腰和肩膀。
時清檸怕癢,笑得往人懷裡歪:“乾嘛……”
男生卻很正經,嚴肅地和時夫人彙報:“87.35斤。”
時清檸愣了,看他:“你怎麼知……怎麼算出來的?”
柏夜息說:“用手量出來的。”
時清檸頂著時夫人的目光,努力辯解:“不可能!”
“好吧,”柏夜息很快改口,“騙你的。”
時清檸剛想鬆口氣,就見柏夜息轉頭和時媽媽說:“是他稱的時候我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