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 萬象商廈。
一層大廳,嶄新的奢侈品店剛剛開張,闊綽的投資方還請了大牌明星到場。
原本寬敞的室內大堂,一時間被粉絲和遊客堵得水泄不通。
前來拍攝的媒體同樣數量眾多, 除了助陣的大明星, 他們對今天要現場剪彩的投資人也相當關注。
尤其是在采訪的環節。
“柏先生柏先生, 這是您在海城的第一家大牌高奢店, 請問您之後還有其他的投資計劃嗎?”
“當然。”高瘦的男人微微點頭, 明亮的燈光下,他那冷峻的麵容略微有些僵板。
不過言語之間, 男人倒是不乏讚歎。
“我對海城的未來相當看好。”
聽見這種褒獎, 本地媒體們都興奮起來, 紛紛追問。
“那是不是說明,後續柏氏企業也有可能過來投資?”
“是啊是啊, 請問柏家的幾個支柱產業是不是也有可能開過來?”
男人的表情不易察覺地沉了一些。
比起柏林文自己, 澳島柏家的名號肯定更加響亮。
然而現在, 柏家並不是柏林文說了算。
記者們的問題精準地戳中了柏林文的痛點,不過麵對這麼多鏡頭,他到底還是忍住了,若無其事地回答。
“海城是個非常美麗的城市,我很喜歡這裡。不隻是風景,這兒人的性格也很適合交朋友。”
“所以我才會選擇投資這裡,”柏林文道, “還和我的朋友時先生一起, 展開了長期的合作。”
話題轉到了時家身上,身為海城首富,時家自然也很有話題度。
記者們問。
“您的意思是, 之後還是主要會和時家合作嗎?”
“之後我會增加在海城的投資,也會有不少新的合作對象。”
柏林文說。
“不過和時家的合作也會有很多。”
這就是把時家捧到一個相當高的位置了。記者們不由感慨。
“您和時家的關係真好。”
柏林文點頭:“自然,畢竟他們可是照顧了小息那麼久。”
聽他提起柏夜息,媒體們都知道柏林文喜歡聽人誇自己和侄子,便順著話題接道。
“您對侄子也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
柏林文果然被誇得心情不錯:“可能我比較喜歡小孩吧。”
他還難得地露出一點笑意,語氣也柔和下來。
“時先生家的小兒子也是,還正好和小息同歲,都是很可愛的孩子。”
媒體們對時家小少爺同樣很感興趣,隻是之前時家總把他當做寶貝似的藏起來。這次柏林文主動提起,記者們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追問了不少與時家小公子相關的事。
柏林文也不吝作答,耐心地回答了很多。話裡話外,都顯露出了對時小少爺的憐愛。
這場采訪的氣氛相當融洽,甚至比預計中還延長了十五分鐘。
采訪結束,柏林文優雅退場,記者們也都是滿載而歸。
不過等離場的柏林文回到後台休息室,他的氣壓卻立刻低了下來。
休息室裡有不少工作人員在等,柏林文一進來,他們迅速地開始動作,拉開座椅、上前為柏林文補妝……每個人的動作都很輕,儘量避免發出一點雜音,像是生怕會打擾。
然而柏林文的臉色依然很難看,甚至透出了一種異樣的絳紫。
有人上前來給他送藥,遞上水杯時,柏林文抬手去拿,隻碰了一下,他卻又收回了手。
“你想燙死誰?”
沒等拿藥的年輕人反應過來,皮椅上的柏林文就忽然抬腿,一腳把年輕人踹飛了出去。
“哐!”
一聲巨響,年輕人被重重地摔撞在了牆角矮櫃上,手裡的水也撒了一身。
屋內的人頓時更加噤若寒蟬。
其實那水溫似乎並沒有很高,落在人皮膚上都沒有燙紅。但沒有人敢惹怒柏林文,一旁的管家連忙上前,重新倒了水給柏林文遞上去。
其他人戰戰兢兢地忙碌著,給柏林文補妝的人手都在抖,卻根本不敢停下動作。
直到迅速忙完,他們離開了休息室,才終於得以解脫。
屋內隻剩柏林文和管家,管家畢恭畢敬:“通稿內容已經按您的計劃發下去了。”
“看緊了,”柏林文冷冷道,“這回時清檸的腎再拿不來,你知道後果。”
“您放心,放心。”管家點頭哈腰,“一個時家還能有多大的能量?而且這次,礙事的人都離開了,肯定不會有問題。”
柏林文冷哼一聲。
礙事的人。
柏夜息和他父親都很礙事,尤其是這一次。
柏林文原本的布局和謀劃都是衝著柏夜息去的,奈何簡鷺和柏林晚中途殺出來,截斷了柏林文的計劃,讓他隻能轉而對時清檸下手。
更可惡的是,簡鷺他們甚至還對這個時小少爺多有照拂,讓柏林文的計劃一再延後。
“時清檸您也見過,一陣涼風都吹不得的小病秧子,”管家說,“讓他有個什麼意外,還不容易?”
“那就快點去做。”柏林文麵無表情,“越快越好。”
因為柏夜息,柏林文現在連帶著對時清檸的態度也很是厭惡。
不過……
想起時小少爺那張臉,柏林文的眸光這才動了動。
要是取完腎小孩僥幸還沒死。
他倒是可以養著玩玩。
*
有關時家小少爺的新聞很快就傳開了。
時家向來對這個小兒子寶貝得很,甚至誇張到之前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傳出來過。
也不是沒人想過去時小少爺的學校蹲守,但一來是學校管得嚴,二來有關的信息還沒傳出去,就全被時家申請的個人隱私保護攔了回去。
根本不允許發布。
直到這次柏林文主動提起,媒體們才終於找到了突破口,紛紛爭相報道起這位小公子來。
首富之子,備受寵愛,生得一副天人之貌,卻從小體弱多病。長到了十六歲,又被燕城簡家和澳島柏家輪番疼愛看好……
這其中無論哪一點,都值得人津津樂道。
何況是集全部於一人。
於是這個夏天,時家小少爺忽然就成了焦點人物。
與他有關的信息紛紛被挖掘了出來。
還有媒體不知從哪兒得知了時清檸的病史,也一應開始大肆宣揚。
“罕見先天性心臟畸變,他能活到現在,不知花了普通人家幾套房。”
“除了心臟病,首富小兒子居然還是稀有血型,據說千萬人裡才會出一個!”
“這罕見血型,真是有男主那種味道了。”
各種輿論發酵得很快,火燒枯草一般,迅速蔓延開來。
甚至還有自媒體說。
“這也就是首富,換做普通人家,恐怕早就夭折了。”
“其實就算是首富家也難說……畢竟,人怎麼能和天鬥?”
這種邪門的趨勢自然不可能是正常發展,稍微熟悉些輿論的人都能看出,這是背後有人故意在煽風點火。
還絲毫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娛記和自媒體們收到的“讚助”日漸豐厚,他們的動作也愈發明顯起來。
除了日常的編排,一些進度快的,已經開始為最後的那個傳言做鋪墊——
時家小少爺命不久矣,無力回天。
巧合的是,他和柏林文恰好是同一稀有血型。
而柏林文意外,正需要移植腎臟。
所以。
時家準備用小兒子的一個腎來換取柏家的庇護。
操縱者們在各個平台買好了大量的水軍賬號,備好了通稿,準備按著時間表把消息一點一點放出去,用言論造勢,把熱度炒高。
他們就等著時機成熟,用輿情逼迫,一定要坐實時家捐腎的事。
然而還沒等到計劃開始實施,這些自媒體方就全部被查處了。
那些流言一點都沒能傳出去。
報警清查的人是時家,海城並不算大,這些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即使如此,時家還是特意舉辦了一次記者會,海城稍微有些影響力的媒體人全被邀請到場。
記者會上,時家很是客氣,溫文有禮地敬請各位,希望日後能夠如實報道。
不過其實,比這場公開記者會傳得更廣的,還是時家大少爺私下的一次舉動。
據說那些準備炒熱度的媒體號就是被時弈查到的,看過通稿後,時大少幾近失態,當場砸了桌子,踩碾著碎玻璃,一字一句,說得寒意森森。
“我弟弟的謠言,誰敢傳一個字,就等著接法院傳票。誰敢登一句,我撤他所有廣告!”
從來沒人見過,一貫寡言冷臉的時大少發這麼大的火。
時弈執掌金融公司,主營業務是投資。抽撤廣告這種事,他還真能說到做到。
之前外界都知道時家夫婦疼愛小兒子,甚至還隱有傳聞,說因為父母偏心,大兒子受了冷落,時家恐有兄弟鬩牆之爭。
這回大家才知道。
原來時大少也是最疼著他弟弟的那一個。
相關的流言並沒有傳開,而其背後的推動者身份也昭然若揭。
時家很清楚,這些正是柏林文精心策劃的把戲。
柏林文的目的就是要對時清檸下手,逼著時家把小兒子交出來。
隻不過他的計劃被時弈查到,那些自媒體小報也都被查封了。
警方查封的速度比預想中更快,這段時間,官方正好在嚴查外資彙款的言論操縱,同時嚴查水軍禍亂輿情。
這些媒體正好撞在了槍口上,頂風作案,直接被抓了個典型。
柏林文的運作造勢就此被打斷,他之前為計劃而給予時家的大量資源,反而成了實打實的幫助,讓時家平白得了不少好處。
不過事實上,海城的消息再怎麼也傷不到柏林文的根基。真正讓他陷入焦頭爛額的,還是澳島。
澳島原本是柏家的大本營,這一次,柏林文卻後院起火,忽然被曝光了大量新聞。
那些新聞,時清檸也看到了。
看的時候,還差點沒把正在喝的水噴出來。
隻見那大麵橫版的顯眼頭條上,赫然正是前些日子回澳島時被偷拍到的柏林文。照片上,柏林文正在……
換發套。
時清檸是真的沒有想到。
“他是禿頂??”
柏林文之前一直在海城宣揚自己和柏夜息的關係親近,還說大侄子正是因為崇拜自己,才會模仿自己留了長發。
結果現在,他卻被人拍到了真正的發量。
腦門和頭頂,都鋥光瓦亮。
“這也禿得太多了……”時清檸愕然,“所以他之前戴的一直是假發?”
時弈涼涼回答:“是。”
時清檸還認真看了一下。
“假發也沒有薄荷的好看。”
報道名流隱私這種事,到底還是香江和澳島的娛樂小報來得更專業熟練。除了占據整版的大幅照片,他們取的標題也相當生動形象,十足地紮心嘲諷。
《柏大秀發竟是禿頭,一片青絲入地中海流》
《誰說柏生一事無成?分明最會修房補頂》
《姓柏加林又何用!照樣寸草不生》
當然,還有更直白的,直接加黑最大字體,感歎號粗得嚇人——
《禿!禿!禿!》
香澳媒體向來無孔不入,這次柏林文流出的禿頂照片也不是一張。而且因為是偷拍,柏林文沒有帶妝,他的異樣麵色也全都暴露了出來。
甚至有小報直接用“僵屍”、“活死人”來形容他。
這些照片直接揭穿了柏林文在海城維持的假麵偽裝,但看到這些的時弈,臉色卻很是不好。
他把時清檸留在家裡還不放心,非要親自看著,還反複勒令弟弟。
“不許出家門。”
時清檸有些不解:“出什麼事了?”
小孩追問過幾次,時弈最後還是給了解釋。
“柏林文不是單純的器官病變,”時弈說,“他是因為吸毒,才導致的腎臟衰竭。”
時清檸愣了愣。
……吸毒?
他之前一直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如果是真的,這的確也解釋了很多問題。
比如這些天來柏林文不斷造勢逼迫,急著向時家施壓,顯然是他的換腎迫在眉睫。
但在前世,柏林文卻是在幾年之後,柏夜息成年時才顯露病色。
如果隻是生病,兩世照理說不該有這樣的時間差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