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1 / 2)

小腹一陣陣的疼, 又是在寒冬,連帶著手腳冰冰涼涼,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櫻桃不在屋裡, 甄玉棠身子不爽利, 懶得費力氣喚其他丫鬟進來,她慢吞吞直起身子, 準備拿一個腳爐過來暖腳。

一手擱在貴妃榻上,甄玉棠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沒來得及下榻, 餘光便看到門口立著的那人。

兩人四目相對, 阮亭著一身湛藍色錦袍, 玉冠束發,長身立在門口, 即便在書房裡睡了一夜, 看起來一如既往的俊朗精神。

阮亭儀表堂堂,不見一絲疲態,自己倒是被葵水弄得渾身都難受,憑什麼呀!

瞧著阮亭那張臉, 甄玉棠心裡不太平衡, 又低聲嘟囔了一句“狗男人”。

阮亭雖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可也不難猜出來, 肯定不是讓人聽了心裡舒服的話,指不定又在心裡偷偷罵他呢。

想到這兒,阮亭唇角勾了勾,不過是被罵一句“狗男人”,應該的。

甄玉棠這樣的表現,說明她的氣已經消了大半。如果甄玉棠一見到他, 拉著一張臉不和他說話,看都不看他一眼,這才是真的生氣了。

甄玉棠本想拿一個腳爐過來,然一看到阮亭,她心裡窩著的氣兒又出來了。

她輕哼了一聲,收回視線,繼續躺在貴妃榻上,把身子蓋著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側著身子,用背對著阮亭。

阮亭搖頭笑了笑,甄玉棠不想和他說話,他也不勉強。

他去到一旁拿了手爐和暖爐,走到甄玉棠身旁,蹲下身子,把暖腳的暖爐放在她的腳下,然後壓了壓毯子,把她的腳捂得嚴嚴實實。

腳底傳來一陣陣的熱意,驅走了方才的冷涼,默默翻過身子,望著阮亭半垂的眼眸。

她右手輕輕揪著一小片毯子,咬了下唇,“你怎麼知道我要腳爐?”

阮亭又把暖爐放到她手裡,在貴妃榻上坐下,“我算著時間,今個是你來月事的日子,每次來月事,你都會疼上幾日,所以我過來看一看。我瞧著你不大舒服,臉色也有些蒼白,想著你應該是要拿一些取暖的東西。”

這也是他為何過來的原因,下值回府,阮亭想起今個是甄玉棠來葵水的日子,明知道甄玉棠還在生氣,可他還是過來了。

甄玉棠瞪圓了眼睛,“ 我什麼時候來月事,你都記著呢?”

近來阮亭公務纏身,忙得不著地,她不過是來一次葵水,不是多麼重要的事情,沒想到阮亭竟然還記著。

“ 你夏季的時候喜歡吃冰,吃了涼食,趕到來月事的時候,總要疼上一會兒。所以我就記著了,好趕在你來月事前,注意著你的飲食。”

聽著阮亭的解釋,甄玉棠握緊手裡小巧的暖爐,那股子暖意,從手裡流淌到了心頭。阮亭記著這些瑣碎小事,說明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

沒有人出聲,兩人間的氣氛又靜了下來。

這時,櫻桃端著瓷碗進了屋,“夫人,紅糖薑茶好了,您這會兒可要喝上一碗?”

甄玉棠還沒回答,隻見阮亭走過去,接過瓷碗,“我來伺候,你下去吧。”

“是。” 櫻桃望了望阮亭,又望了望自家夫人,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夫人和大人鬨了矛盾,她當然不會耽誤他們倆相處的時間,希望夫人和大人可以早日和好。

氤氳的熱氣升騰,阮亭拿著瓷碗,挨著甄玉棠坐下,吹了吹,“溫度正是合適,喝些紅糖薑茶,肚子會好受些。”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和櫻桃搶活乾。” 甄玉棠抬著小下巴,表示並不領情,“紅糖薑茶我自己會喝,我還沒有原諒你呢,你可以回去了。”

甄玉棠不是大家閨秀那般溫婉可人又賢淑的姑娘,可她這般嬌憨的模樣,哪怕是要把他趕出去,阮亭也生不出一絲不滿,滿心都是憐愛。

他低笑一聲,拍了拍她的腦袋,溫聲道:“乖,你來了月事,身子虛弱,我來喂你,這樣你也可以省些力氣。”

聽到那一個“乖”字,就像充滿氣的皮球,突然被紮了一下,漏出了氣似的,甄玉棠心裡窩著的火氣,瞬間消散大半。

她的耳珠染上一點殷紅,怪隻怪阮亭的聲音太好聽,又低又沉,還拍了她的腦袋,動作間透著寵溺,實在是很難讓人抗拒。

甄玉棠嘴硬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你喂!”

阮亭逗著她,反問一句,“為夫喂自己的夫人喝些熱茶,有何不對?”

算了,既然阮亭非要伺候她,她享受就好了,本來就是阮亭的錯,要不是阮亭惹她不高興,她也不至於這麼難受。

被阮亭喂著,一小碗紅糖薑茶很快見底,阮亭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還要再喝一些嗎?”

“不要了。”甄玉棠搖搖頭,幽幽的看著他,“紅糖薑茶喝完了,你可以回書房了吧?”

昨天晚上在書房裡,沒有甄玉棠的陪伴,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一晚上都沒睡著。一個人孤枕難眠,他可是不想再經曆了。

厚顏無恥的阮亭又找了借口,“我給你暖暖肚子。”

甄玉棠還沒來得及拒絕,隻見阮亭把瓷碗放到一旁,靠在貴妃榻上,把甄玉棠攬在懷裡,溫熱的大掌擱在她小腹,熱意透過衣衫,不斷傳遞到肌膚上。

肚子熱熱的,阮亭的大掌,比暖爐可管用多了,甄玉棠滿足的眯了眯眼睛,猶豫一下,打消了把阮亭趕出去的念頭。

之前來葵水的時候,阮亭也時常這樣子做,這般管用止痛的阮婷婷,不用白不用。

甄玉棠調換一下姿勢,蔥白的指尖兒戳了戳阮亭的胸膛,數落道:“上一世你可沒有這麼貼心,你還記得上一世你去廣州府剿滅亂黨的事情嗎?你一走就是兩個月,我來葵水肚子疼得要命,也不見你人影!”

她掰著手指頭,算著賬,“還有啊,上一世你送給我的珠釵,一看就不是自己用心挑選的,鋪子裡的掌櫃給你推薦什麼,你就隨便給我買了什麼。我說我要陪著你在書房讀書,問了幾個問題,你就不耐煩了,你說讓我找一個夫子,還說讀書不是為了充臉麵,我若是隻想與其他貴女有話可聊,不必勉強自己看這些枯燥的書籍。

我隻是想借待在書房的機會多陪陪你,你卻以為我在開玩笑,你說的話可傷人了,說我是。故意撒嬌陪著你,想從你這裡拿銀子買東西。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聽著甄玉棠委屈巴巴的數落,阮亭的心一陣陣的抽疼,像是被人狠狠捏著,上一世是他對甄玉棠太不上心了。

阮亭頗是認同甄玉棠的話,附和道:“ 不是。”

“這還差不多!” 甄玉棠稍稍解了氣。

阮亭又道:“玉棠,上一世我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心裡有怨言也好,或是想要打我一頓罵我一頓也好,你想怎麼做都行,把火氣發出來,千萬彆憋在心裡。”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打你一頓,然後呢?”

阮亭神色認真起來,注視著她,宛若在看珍寶,“然後,我用剩下一輩子的時間賴著你,好好的補償你、疼寵你,隻要你不離開我、不厭煩我,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賴著我?”甄玉棠瞪圓了眼睛,重複了一句,然後吃吃笑起來,“阮婷婷,你怎麼這麼厚臉皮呀,你的男子氣概呢?”

“烈女怕纏郎。”阮亭清雋的眉眼蘊著柔情,把厚顏無恥的作風發揚光大,“我賴著你、纏著你,早晚有一天會把你的心捂熱,這樣,玉棠姐姐就是我的了。”

“昨天你說,你兩世遇到的人都是我,你的人生除了我還是我,當時,我很害怕你會不要我。”

甄玉棠嗔了他一眼,“ 昨天,所有的事情堆積在一起,我一時難以接受,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後來我想了想,前世今生,我的夫君都是你,可對我而言,開心是大於難過的,這就足夠了。你對我的真心,我能夠感受到。”

“所以啊。”她順勢拍了拍阮亭的腦袋,“我不會不要你的!”

甄玉棠說不會不要他,這句話如同溫熱的春風,驅走阮亭心頭的不確定。

他拉過甄玉棠的手,親了一下,能夠遇到甄玉棠,確實是他最大的幸運。

甄玉棠感歎著,“前世你我都不是儘善儘美的完人,我們夫妻間存在著許多問題,不單單是其中一個人的錯。

你對我不上心,我也是個倔性子,比如說鬨了矛盾,我總想讓你先低下頭向我道歉。再比如說,你一外出辦差就是幾個月,你不告訴我你的行程,我心裡憋著氣,找機會總要擠兌你幾句。

你不喜歡我,我就把我對你的情意藏在心裡,裝著也不喜歡你的樣子。”

說著話,甄玉棠歎了口氣,“我爹娘不在了,而你這邊,王娘子天天攛掇著你休了我,她不鬨事就要謝天謝地了。

沒有長輩來調和勸誡,你和我又太過年輕氣盛,都是第一次成親,第一次與其他人組成一個家庭,不願意為了彼此而退讓一步。你我走到上一世那樣的境地,仔細想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怨不得其他人。”

阮亭摩/挲著她手指,“ 那時候,我以為你真正喜歡的是林表哥和陸遇那般溫文爾雅的郎君,我還以為你討厭我,隻是你與我成了親,這才不得不待在我身邊。

前世,你與我之間的開端,留下了太多矛盾,我們又倆都是驕傲的性子,不願意對對方敞開心扉,真誠以待。

所幸老天爺給了我們一次可以重新來過機會,彌補一切遺憾與錯誤,讓我們認清楚自己的心,改變所有的不足。”

“是啊。”甄玉棠笑了笑,阮亭說的那番話,是她所認同的。

重生的意義也在於此,重生不是簡單的逆風翻盤,避過一切災難與悲慘,而是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不足,試著去改變那些不足,從而可以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

甄玉棠眸子彎成月牙兒,裡麵盛滿狡黠的光,“ 我都說我是小仙女啦,一定是老天爺看在我這麼好看又這麼可愛的份上,才給了我們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是順帶的那一個,你得感謝我,知道嗎?”

阮亭很是配合,做了個揖,“小生多謝仙女姐姐。”

“哈哈哈!”甄玉棠倒在貴妃榻上,被他這番舉動給逗笑了。

“人啊,還是要心情舒暢,這會兒我肚子都不痛了呢!” 甄玉棠笑吟吟的道:“對了,夫君,昨個你說,得知你的身世後,陸侯爺和陸夫人不顧念你的安危,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阮亭怔了一下,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畢竟被自己的養父母放棄,實在是不怎麼令人高興的事情。

不過,既然甄玉棠想知道,那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

“ 陸侯爺與朝中的一位大臣是死敵,他們倆分屬不同黨派,素來政見不合。有一次,陸侯爺授意朝中一位禦史彈劾那位大臣,那位大臣被當時的李首輔降罪,罷了他的官職。

那人心生怨恨,設計把我綁走,來威脅陸侯爺,說隻有陸侯爺出麵,他才會放了我。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查出來我並不是陸侯爺的親生兒子。陸侯爺為了自保,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後來,是我自己逃了出來。”

聞言,甄玉棠呆呆的望著阮亭 ,阮亭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件事情,陸侯爺和陸夫人更是不會提起來,畢竟這不是多麼光彩的事情。

所以,她從來不知道阮亭經曆了這些事情。

縱然阮亭隻是粗粗描繪了幾句,可被人綁架,拿性命威逼,這不是一件小事。

被稱呼了十六年爹娘的養父母放棄,阮亭隻能一個人想法子逃生,那時候他還隻有十六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其中的艱辛和難過,誰都無法感同身受。

甄玉棠心裡湧上酸澀,“難怪,上一世我沒有暖熱你的心,如果我是你的話,經曆了這些事情,我可能不會比你更堅強,其他任何一個人也不會輕易走進我的心裡。”

阮亭經曆了這麼多,一朝落魄,養父母不顧念他的生死,王娘子又不把他當親兒子看待,恨不得生下阮亭的時候,就把他掐死了。

這些經曆,造就了阮亭冷硬的心腸,造就了他不在意兒女情長,心中裝的隻有權勢。

“玉棠,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你早就暖熱了我的心,我感受到的所有溫暖,都是你給予的。”阮亭喉嚨乾起來,神色落寞,“前世,沒有你陪在我身邊,每天回到府裡,望著孤零零的一盞冷燈,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你。”

“哪怕你不在了,可我總覺得你還在那間屋子裡,還能聞到你身上的清香,好像你一直都待在我的身邊。”

甄玉棠眸子越瞪越圓,頗是吃驚,“你沒有感覺錯!”

她把後來的事情講了一遍,“一直等到你成為首輔的那天晚上,我才真正的離開人世,然後就重生了。”

阮亭微微怔愣,若有所思,隨即笑著搖了搖頭,“難怪我會有這樣的感覺,前世成為首輔的那天晚上,窗外的海棠花開的燦爛,我總感覺你就在我的身旁。”

他長歎一口氣,當真是造化弄人,“ 玉棠,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向你解釋,我確實在很久之前就夢到了前世。可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你,一來,我害怕你離開我,二來,我並非一下子知曉全部的事情,這個夢斷斷續續,就連夢到溫如蘊對你下毒,也是在前不久你的生辰那天夢到的。”

“原來是這樣啊!”甄玉棠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是我誤會你了。”

頓了一會兒,甄玉棠抬起頭,眸子漾著盈盈的笑,“今個咱們倆也算是把所有的心結都打開了,前世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誰也不準再提,我們倆就好好的過下去吧。”

她兩靨的笑意,燦爛動人,阮亭跟著笑著道:“好。”

他和甄玉棠會好好的過下去的。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前世的事情我不追究了,可你騙了我,這件事我記在心裡呢,以後你不能這樣子了,遇到什麼事情,你要儘早的告訴我,不能再瞞我這麼久。”

阮亭聲音很沉,似是允諾一般,“玉棠,我答應你,不會再欺瞞你任何事情。”

解開心結,心中所有的負擔和悵惘一掃而光,燭台上的燭光跳躍著,落在他們倆的眉眼間。

屋子裡很安靜,他們倆互相望著對方,眼睛裡倒影著彼此的身影,這麼靜靜的看著,卻也看不夠,像是吃了蜜糖一樣,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阮亭薄唇動了動,“夜深了,我們去休息。”

他把甄玉棠抱到床上,“玉棠姐姐,剛才進屋的時候,我聽到你在罵我狗男人。”

呀,不好,被阮亭聽見了!

甄玉棠心虛了一下下,然後理直氣壯的道:“是啊,你就是狗男人啊!”

“既然你這樣說了,為夫不能白白擔下這個罵名。”阮亭戲謔的盯著她,邊說話,大掌觸上甄玉棠的肌膚,慢慢往上,冰肌玉骨,觸感柔滑。

感受著他的動作,甄玉棠兩靨紅紅的,“阮亭,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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