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蓮花(1 / 2)

這個金發碧眼的小男孩給了他啟迪,徐禾回去之後, 有了做一艘船的想法。

在起稿的時候, 徐禾不由想起了四年前那輛因為驅動問題, 被他忍痛丟棄的“陸上泰坦尼克”。

現在想起來還是一陣心疼。

“做不來陸上的泰坦尼克, 做個真正的海上泰坦尼克總可以吧。”

於是徐禾又忙了起來。

他忙的時候, 經常會忘記吃飯, 國書院又沒有丫鬟、小廝侍奉提醒。所以餓個一天一夜是常事。

大概也是他這極其不健康的作息。

薛成鈺即便去了翰林院依舊不放心, 百忙之中都會回來看一下。

然後一回來,就剛好逮到他在熬夜。

薛成鈺被他這每一次都虛心受教、然後死不悔改的性子給氣笑了,不由分說, 從後麵抽過了徐禾的筆。

徐禾正卡在船舵的設計上, 絞儘腦汁, 咬在嘴裡的筆突然就被拿走。思緒中斷。一愣, 回頭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還沒來得及發火,對上薛成鈺冷冰冰的眼眸,那火就瀉下去了。

薛成鈺道:“用膳了沒?”

徐禾:“......還沒。”

薛成鈺笑了一下,笑意淬了雪般, 徐禾不由往後躲了躲。

薛成鈺很快就不笑了, 把筆收入袖中,冷漠不容拒絕道:“出來,跟我去吃飯。”

徐禾隻能乖乖地:“......哦。”

一聞到飯菜的香, 徐禾的肚子就叫了起來, 瞬間就餓得受不了了。拿著筷子, 在薛成鈺麵前也不顧形象,狼吞虎咽。

薛成鈺最近事很多,連在守著徐禾吃飯時,都低頭,拿著筆在折子上圈改修注。

吃飽喝足後,徐禾舒坦了。

但薛成鈺心裡蘊著的火還沒散,修長的手握著筆,在紙上每一畫都淩厲,頭也沒抬,冷不丁問了句:“多少次了?”

熬夜、通宵、不吃飯.....四年裡都數不清多少次了。

徐禾掰著手指算了一下,突然有一種迷之感慨,他沒有英年早逝的最關鍵原因,大概就是薛成鈺吧。感慨過後,生出愧疚,悻悻低頭:“薛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薛成鈺垂眸笑了一下,這話他四年都不知聽多少遍了。小騙子。

最後一筆朱紅落下,劃掉一人的名字。薛成鈺抬頭,看徐禾,冷漠道:“我再發現一次,你就彆想去錦州了。”

徐禾正舉這個被子喝水解渴呢,聽了薛成鈺這話,差點嗆到,但他堅強地咽了下去。

稍微想了一想,他爹娘甚至皇上太後,信薛成鈺都勝過信他,關於他的很多事,都不會直接問他,而是從薛成鈺這裡了解。

——哇靠,這麼一想,好像真的有道理。

徐禾成功被威脅到了,臉色扭曲了一下,然後非常誠心誠意的:“彆彆彆,這次是真的了,我發誓。”

這次是真的,再也不熬夜了。

然後一張他本來隻用花兩天的圖,因為規律的作息,硬生生搞了四天才完成。

完成後,徐禾把這近一米的圖紙卷了起來,拿在手上,請了個假,溜出皇宮,到了工部。

他最近經常到的不是工部本部,而是城郊外,隸屬工部的一個試煉場地,畢竟他的玻璃就是在這邊煉製的。

從馬車上下來,徐禾直奔天璿那裡,一進門,話都還沒好好說,衝過去,把紙鋪開在桌子上,斬釘截鐵:“我要做艘船。”

天璿差點沒被臭小子嚇死,再低頭一看,那紙上複雜無比一看就工程龐大的船。天璿:“......我說,你小子就不能踏實一點,實際一點?”

徐禾不滿道:“怎麼不踏實了,你做不出來就否定它的實際性!”

天璿壓根就打算和這臭小子理論,多說一點就能被氣出病來。

他接過徐禾的圖紙:“行行行,先放著,先放著,十年之內我給你做出來。”

徐禾笑了起來:“說好的啊。”

之後,天璿便帶他去看現在已經製造出來的玻璃。熔製、成形、退火之後,就擺放在山洞裡。初代製造的玻璃還不是很純粹,慘雜了很多雜質。但摸上去,差不多初成樣。三口燒瓶,燒杯,分液漏鬥,蒸餾管,一些常見的他畫出來的玻璃儀器,都做了出來擺在一起。

天璿道:“這些東西,都弄出來了,然後呢。”

徐禾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拚好,就行了啊。”

一眾山洞裡提煉玻璃液的人都睜大眼在旁邊圍觀。

還有工部初來乍到的一些郎中,拿著紙筆,又驚豔又震撼,看著那個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少年將幾個儀器搭建在一起,做成了一個很簡單的裝置。

徐禾簡單介紹了一下一些玻璃儀器的使用。旁聽的工部郎中們一字不漏的記載了下來,畢竟不是什麼很複雜的內容,所以花費的時間也不多。

做這個的初衷,是為了藥物的提純,不過想一想,其實分離提純在很多方麵都有用,工業也罷,藥物也罷。扯開這些,玻璃的用處也不小。

這麼一想,徐禾可把自己得意壞了。

天璿悶頭走路半天後,有點驚訝地問了句:“你小子,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徐禾沉思了會兒,糾正說:“不是怪物,是天才。”

天璿:“......”

徐禾笑嘻嘻,左顧右看,少年容色絕倫,張揚耀眼。

旁邊來來往往的工部官員,都緊張地低頭,不敢直視他的視線。

看了一圈後,沒看到那位腦子灌二氧化矽的張大人,徐禾有點稀奇:“張大人呢?”

天璿道:“被下放了。”他沒見過那麼事多、話也多的新人,嫌煩,乾脆把他趕出了京。

“不錯啊,”徐禾佩服天璿老頭這利落的性子,“看來工部還有救。”

天璿:“......”什麼有救沒救,呸呸呸。他算是知道為什麼這小子在工部有人崇拜得要死又有人恨得要死了。為了打擊徐禾,天璿涼颼颼道:“你知道我每天會收到多少罵你的折子麼。”他把手抬了抬,比了個高度:“那麼多,你就不能反省一下自己。”

反省一下自己?反省什麼。

徐禾今天心情非常好,摸著下巴,故作高深想了想,得出結論:“大概......我就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聰明男孩吧。”

“......”天璿。

天璿氣鼓鼓回房間,留下他一個人在工部亂逛。

徐禾攤手,這老頭真是開不起玩笑。

在他準備離開時,一隻木製的竹蜻蜓從後撞到了他。

嗯?

徐禾轉頭,低頭看到竹蜻蜓掉在了草地上,蹲下去把它撿了起來。

還蹲在地上呢,抬頭,就看到一群十一二歲的小小少年趕過來,正在不遠處 ,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微一愣後,徐禾笑了,把竹蜻蜓舉起,對最前麵那個藍色錦衣的小孩道:“這是你的?”

少年一襲黑衣,唇色如染花汁,紅得驚心動魄,木簪綰起的黑發流落,沾上草地。他拿著竹蜻蜓的手,往前舉,手腕很細、皮膚很白。

黑色、白色,對比鮮明,而他笑起來時,在淨水流淵般的眼中,這一片的風煙,都仿佛成風月。

藍色錦衣的小孩看呆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敢去應,手掌緊張得出汗,不顧周圍所有人的呼喊、不顧那人詫異的目光,轉身就跑開了。

在跑的過程中。

他心臟都要跳出來。

他想,他是認識他的。

他爹是如今的工部侍郎。他常在這一片玩耍,也知道他爹以及很多叔叔經常被一人氣得跳腳。

每天行走時,總要把那人拿出來說一頓——諸如不知天高地厚、黃毛小子等。

但是,說歸說,卻從來沒有流露出一份厭惡或者嫌棄。

時間久了,他越發好奇,那個人是誰。

這種好奇在那一刻,他爹目光深深凝視他,歎息說:“你要是有那小子一半聰明,該多好啊。”時,達到了頂點。

他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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