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老中醫見他倒水時,表情有多驚恐。就差叫出聲來。
連身份都顧不上,跑著過來把徐禾的手拍掉,痛心疾首:“哎喲你在乾什麼呀小公子——這水都不知道放多少天,你給他喝什麼啊!而且他受的那傷,五臟六腑都出了事,哪能醒來就喝冷水——你是來要他命的吧!”
徐禾一頭霧水:“啥?”
老中醫真是又急又氣,想著要好好數落徐禾一頓,但手剛一揚起,就被背後一道冷得跟冰渣子似的目光給嚇住了。
而徐禾受了老中醫的指責後,也明白了自己這擅作主張有多麼坑人,臥槽,又愧疚又難受。
第一反應就是望向餘木。
對上的卻是餘木也是有些錯愕茫然的神情。
老中醫顧不得剛才那種被刀抵著後背的感覺,走過去問:“小友你現在感覺如何。”
徐禾也湊近來:“沒、沒事吧?”
餘木搖搖頭,超徐禾笑道:“沒事。”
老中醫操心操肺:“真沒事?你可彆逞強啊,你體內本就受了傷,這水是涼的,喝下去怕是胃部會抽痛。”
餘木偏過頭,隔開了徐禾視線,對老中醫道:“多謝先生憂心,我真沒事。”
他聲音很輕,“我和小公子還有些事要說,你先出去吧。”
老中醫百般不願,但對上青年的眼眸時,還是一愣,默默出去了:“那我去幫你熬一副藥先緩緩吧。”
關門前,順帶把桌上的茶壺拿走。
徐禾看著老中醫離去的背影,再轉過頭看餘木。
他再怎麼遲鈍和粗心,都知道不會真的那麼簡單。
胸口壓了塊石頭一樣,這種感覺和餘木相處經常會有。悶悶的難受:“......對不起。”
餘木一怔,然後想直起身說些什麼,卻被徐禾按了回去。
徐禾真是怕了他了:“你就靠著,不要動,彆再費力氣了。”
少年的十指按在肩上,力度也不輕,但溫柔就是從心中蔓延、將冰天雪地裡的心慢慢包圍,餘木忍不住想要微笑。
但徐禾的難過讓他也很傷心,傷心到目光都帶了幾分哀傷:“真沒事的,您彆難過了。”
徐禾不信,隻道 :“是呀,五年前你背後的傷口,你也跟我說不疼、很早了。”
不疼個屁,早個屁。
這小屁孩怎麼那麼.....可憐啊。
餘木再次愣怔,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當年的事。
徐禾悶聲道:“你不舒服,就彆說話了,我在旁邊看著你。”
少年逆著光,好看的眉毛皺起來,一襲女兒家的石榴紅裙,容顏精致明媚,在外便已驚豔世人。與他而言,這種豔更是鮮明如刀,在心頭刻下傷。
深夜描摹無數次,每一處都熟悉而清楚。
餘木低頭,笑了一下。
這些年裡,刀行雪夜、劍藏風沙,無數次九死一生活著回來。
而每一次生死交替的罅隙裡,他都越來越清晰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幼年時提心吊膽渴望的安穩的、有尊嚴的生活,不再成為方向。
他突然抬手,握住了徐禾的手腕,用穿越生死的勇氣,做出這樣曾經他想都不敢想的舉動。
在徐禾錯愕地神情裡,他暗中舔著唇齒間的血。
笑容卻純澈、眼眸也清潤:“您在擔心我麼?”
青年握住他手腕的手,沒有用力,但也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壓迫。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徐禾是真的有點無語,不廢話麼,他皺眉訓道:“肯定擔心啊,你彆說話了。”
兄弟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時刻懷疑你會吐出一口血來。
餘木算是得了他的回複,蒼白的臉染了點血色,似乎是害羞一樣,慢慢地放開了手。
隻是一會兒,又想起什麼,目光猶豫看向他的脖頸:“您.....我剛剛......”
徐禾摸了摸脖子,那股子涼意現在還盤旋,他道:“我沒事,你彆說話了,算我求你了。”
餘木抿唇,把話咽回去,低下頭。
怯怯如當初。
徐禾心裡歎息一聲,不是滋味。
他哥嘴中,那個滿月風雪夜裡一人一棍孤身麵群狼的少年,褪去外麵的冷漠,內心其實還是一個容易害羞怯懦的少年。
隻是沒多少人願意去認真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