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之笑:“家父盼你回京多日了,工部一直候著您到來。”
徐禾沒忍住,笑出聲。
太有意思了吧,那群老頭每次見他都擺個臭臉,原來是羨慕他天資聰慧,嘖,早說麼。
徐禾莫名被誇,心情不錯,道:“成啊,我改日就去工部拜訪拜訪。”
到時候他們彆後悔就是了。
宋望之笑彎眼睛,“好,望之恭候。”
因為喝了點酒,徐禾也有點暈,便起身掀開竹簾到外麵透氣。
在三樓憑軒,能看到明月樓下麵行來行往的人。
徐禾眼尖地看到了熟悉的衣服,就坐在一樓最中央,藏青衣衫白玉墜,是南冥書院的人。
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學子。
他在樓閣陰影裡,下麵的人也看不到他,所以乾脆就趴在了欄杆上,讓自己舒服些。
“徐禾,你在這裡乾什麼?”
顧惜歡隻是去要了杯醒酒茶的功夫,上樓,就看到徐禾懨懨趴在欄杆上。
聽他的問題,徐禾道:“看人啊。”
顧惜歡將茶盞放置後,一臉疑惑走過來:“看什麼人。”
徐禾往下看,本來是打算隨便望望的。沒想到就在這個角落裡,居然真讓他望見了熟人。他起初以為自己看錯,在仔細一看,確實沒錯,是柳如意。
他穿著一身鶴山書院的衣袍,已經洗的發白,但徐禾知道,這是他最好的穿著了。
柳如意陷入了尷尬的場麵裡,有些無措。
明明杯子是被這群人故意撞倒的,但他也隻能無奈道:“洛兄,我真不知這杯子怎就莫名其妙地翻了。要不你把衣衫脫給我,我回去幫你洗乾淨還回來如何。”
他麵前是三四個南冥書院的人,已那洛姓男子為首,抱胸圍著柳如意,紛紛是看戲的神態。
洛姓男子冷笑道:“我府上沒人麼?要你洗 ,可彆臟了我的衣服。”他嗤一聲又道:“不過被你的水濺到了,這衣服也臟透了。我不要了,你十倍價格賠給我吧。”
十倍價格。
柳如意皺起眉頭,道:“洛兄,這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
南冥書院一學子笑:“強人所難?是你自己不長眼,端杯水都端不好。怎麼,還想抵賴不成。”
洛姓男子上次出了那麼大一個醜,一想到柳如意這麼個賤蟲,都從頭到尾看自己笑話,心裡就是翻湧一股惡氣。他惹不起徐家那位,教訓一下這個沒爹沒娘的賤民還是可以的。
嘴角扭曲出一絲猙獰笑意,“好呀,不強人所難,都是讀書人,我今日也放你一馬。你跪地上給我叫三聲,我就放過你怎麼樣?”
柳如意繼續皺眉,臉色卻很平靜,掀起衣擺就要跪下。
隻是被攔住。
洛姓男子道:“可不是在這裡,我們到酒樓裡,你當著所有人麵跪下來,再學狗叫幾聲。”
柳如意沒有說話,漆黑的眼珠子回視他。臉上那種一直與世無爭般的平靜消失。
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怒了。
但是柳如意越怒他們越興奮,就這麼個賤民反正也不能把他們怎樣!
血液裡作弄他人的惡性浮起來,一人笑道:“你還生氣?狗居然也會生氣啊,稀奇。”
“哈哈哈哈哈哈。”
緊隨而來的是猖狂的笑聲。
要麼尊嚴掃地,要麼魚死網破。擺在他麵前的路簡單而明了,都望得到頭。柳如意低下頭,不由想到了,以前閒來無事翻得那些無聊又無腦的書,書裡的主角任性妄為,永遠都不會有事。那麼,他呢?
徐禾記得這個姓洛的,畢竟小美人那麼膩歪的稱呼,能惡心他一輩子。
顧惜歡往下看,對這種淩霸的事,他心裡沒什麼波瀾,但他非常了解徐禾——以徐禾的性子,這群人被撞上,怕是要倒黴。
顧惜歡低聲道:“你又要管?”
徐禾從旁邊那起顧惜歡送上樓的茶壺,笑得懶洋洋,但看得出沒什麼笑意:“這個人我認識,人還挺好。而且這次不光是救他,還是替我自己報仇。”
顧惜歡一愣:“什麼仇?”
徐禾伸出手,溫熱的茶水就從三樓空中直倒而下。
他慢慢道:“不共戴天之仇。”
顧惜歡:“.......”
嘩啦。
柳如意的沉思、南冥書院一群人的獰笑都被從天而降的茶水打斷——茶水從頭將為首的洛姓男子直淋到腳。
“啊啊啊——是誰——!”
洛公子成了落湯雞,憤然尖叫。
南冥書院一群人呆愣不說話。
柳如意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直到少年的聲音從頭上響起。
帶點笑,一點誠意都沒有的道歉說:“哦喲,沒拿穩,不小心淋到了洛兄。”
聲音在場所有人都非常熟悉。
怔怔抬頭。
依著欄的少年,修長的手握著壺柄,紅衣明豔、黑發靜落,笑容漫不經心又勾人心魄:“不過洛兄那麼寬宏大量,肯定不會怪罪於我的了,是不是洛兄。”
洛公子所有的怨氣怒意想要把人撥皮拆骨的恨意,在看到徐禾的一刻,被水澆滅了——再看到徐禾旁邊的華衣少年時,他心裡的那種恨意變成了恐懼。
華衣璀璨,顧小侯爺眼角的淚痣卻紅得猩然,麵無表情往下看。
洛公子屏住呼吸,雙腿發軟,大腦一片空白,隻能艱難地:“不......不怪罪。”
徐禾笑:“唉,洛兄那麼客氣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柳如意,聽到沒,洛兄不怪罪,你還不趕緊謝謝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