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禾到酒樓門口,大胖娃就興奮地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本來顧惜歡就巴巴地靠著窗候著徐禾, 見他來了, 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眼放光也不顧大街上所有人驚訝的目光, 朝他招手, “誒誒, 徐禾, 這裡!”
他的聲音不可謂不大, 讓原本就已經吸引了很多人注意的徐禾,更加受矚目。
目光有驚豔、有打量、有疑惑。
反正都讓徐禾不自在,心裡罵著大胖娃什麼破毛病, 徐禾低著頭, 走進明月樓。
顧惜歡他們設宴在三樓, 臨窗、臨欄, 能一眼看儘京中夜景。
在座的都是同窗四年熟悉的麵孔,國書院內青澀的學子們都已成長為翩翩少年,其中有人被還逼著參與今年春試,有人早已世襲罔替繼承家中爵位。
褪去簡單樸素的學子儒衣,換上錦衣玉袍, 金冠青簪。
一室華光燦燦, 皆是京中貴人。
不少明月樓裡其他客人都暗自偷窺,暗暗豔羨。
徐禾上樓時,隔著珠簾, 歌女正半抱琵琶, 聲音嬌媚唱一首虞美人。絲竹相伴, 美酒溢滿,端是風流。
徐禾進來,放下竹簾。眾人一見他,就憋不住,笑了起來,笑得還挺放肆。
媽的,一年不見這群人笑點怎麼還那麼低。
他走過去坐下,翻個白眼,“笑個鬼。”
徐禾聲音冷冰冰,表情也不友善,頓時把剛剛美人掀簾入、衣裙曳燭光的意境全毀了。
一青色錦衣的公子收折扇,歎息一聲,幽怨道:“你能不能不要說話,就安安靜靜當回啞巴、讓我們留點念想唄。”
他的話得了不少人符合。
“對對,求你了,兄弟,彆說話。”
“我在家都快被老爺子逼瘋了——整日在書房,連個侍女也不曾見,好容易出來,就指望看看你了。”
“是呀,你看看我們都憋成什麼樣子了。都認識那麼久了,這點小要求不過分吧。”
徐禾心裡吐槽這群人神經病,麵上卻不改色地拿起筷子,陰冷道:“你們可閉嘴吧,彆逼我動手。”
眾公子扯了扯嘴角,心裡最後一點旖念消散了。這小子一年不見,還是那麼暴躁,更氣的是,他們還真打不過他。
而唯一打得過徐禾的顧惜歡正屁顛屁顛地為他倒酒,一邊心裡感歎徐禾一年不見還是那麼好看,一邊嘴上幫著符合:“就是!你們可閉嘴吧,跟沒見過美人似的,說出去都不嫌丟人。”
眾公子:“......”
你懂個屁!
反正他們死都想不到,長大後反倒是顧惜歡最有女人緣。以前那個上馬都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天喊地的死胖子,現在居然風流滿花街,過酒樓,一路紅巾翠袖招。
無視他們殺得死人的目光,顧惜歡笑道:“怎麼樣!這可是我尋遍京城,找出的口感最好的果酒。”
徐禾低頭嘗了一下,這酒酸甜適口,醇厚純淨。嘖,大胖娃怕是把畢生心思都用在吃喝玩樂上了。
他朝顧惜歡笑道:“不錯嘛。”
顧惜歡也笑了,滿城燈火在他身後,華衣少年眉眼風流,眼角淚痣灩了月色華光。
其餘人等憤憤咬牙。
“算了,喝酒喝酒。”
洗塵宴,徐禾是主角,眾人問了幾句錦州的事,當然重點是錦州的小娘子,諸位笑嘻嘻道:“都說那邊女子溫婉動人,是真的麼?”
徐禾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他能接觸幾個女人啊,而且就算錦州女兒再動人,管他們這群人屁事!
隻能換個話題,表示錦州那邊鶴山書院人才輩出。
眾人翻白眼,對這絲毫不感興趣。
徐禾參加這洗塵宴也沒什麼目的,就是敘敘舊。對於這些同學,四年下來總是有幾分情分的。
第一個任務完成後,他心態都變了很多,覺得自己離回去的時間點越來越近。當時間不再空餘漫長,便會開始珍惜遇見的每一人。
這時歌女罷了一首虞美人,換歌來,鶯鶯轉轉撥動琵琶,輕聲婉唱:“東郊又報春來到,梅靨柳眉還鬥好,君信道,衰顏得酒重年少,對酒邀客同燕笑.......”
有人微醺,便提到了書院以前的歲月。
少時好附庸風雅,回回設宴,必行酒令。
一提到酒令,所有人便心照不宣地想到徐禾的春日宴了。
“不得不說,那詞確實是寫得好的,朗朗上口,反正我現在還能背出來,哈哈哈。”
徐禾拿筷子把一個餃子丟說話的人碗裡,一臉血:“你能不能不提這事。”
就這破詩,每回都要拿出來嘲笑一番。
徐禾說完,忽然察覺到一道很溫柔的目光,他偏過頭,發現在離他很遠的位置上,有個麵生的黃衫青年正望著他,見他回視也不慌不忙,笑吟吟道:“徐公子。”
眾人醉的醉,熏的熏,酒氣橫溢裡,這個青年倒顯得與眾不同。
徐禾一愣:“嗯,你......你不是國書院的人吧。”
黃衫青年也點頭,笑道:“嗯,我不是,我今日是特意托人帶進來的。”說著他眼眸彎彎道,“早在家父口中聽聞徐公子久矣,故想借這洗塵宴見公子一麵。”
此時黃衫青年旁邊的碧衣公子直起身來,伸手搭住他的肩,有點醉,但還是笑著:“來,徐禾你認識一下,這是工部尚書的長子,望之。”
黃衫青年有些無奈,把好友的頭推過去,然後朝徐禾溫潤一笑:“在下宋望之。”
徐禾乍聽工部尚書就怔住了。天璿幾月前便經辭了職位,退隱摘星院在那裡研究東西,如今工部的新尚書,便是曾經的工部侍郎。也就是當初帶頭看不爽他卻屢次被他懟回去的老頭之一。嗯,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家父口中聽聞公子久矣?
......臥槽,那老頭罵他都罵給後輩聽了?
徐禾有點尷尬,“......讓你見笑了。”
宋望之隔著燈火,笑容溫潤:“何談見笑,公子果然如家父所說,聰慧無比,天人之姿。”
天人之姿——無論是姿容還是資質。
徐禾停了停後,樂了:“那老頭......哦不,尚書大人居然還會誇我?”
基本上喊他都直喊“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