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每回來這裡,聽到晨鐘就要起來, 天沒亮跟著一群小和尚一起誦經。
這種注入童年的記憶深刻影響了徐禾。
寺廟的鐘聲響起, 他迷迷糊糊就醒了, 閉眼穿衣服。外麵天還是黑的, 穿過窗戶的風喚醒了一絲睡意。
徐禾打了個激靈, 反應過來, 懊惱地一拍腦袋, “我是傻子麼?”
但是醒過來就再也睡不著了。
他換上了衣服,生無可戀坐到了窗邊。閒得沒事,拿剪刀修花瓶裡的花。但他睡不著不代表精神好, 剪著剪著, 又打著哈欠、閉上眼, 葉子沒剪掉, 花被剪殘了好幾朵。
葉子、花瓣洋洋灑灑落在了桌上,最後他也不知道怎麼趴在桌上睡過去的。
再一次醒來,是被人用花枝戳臉,弄醒的。
花枝上還沾著露水,滴在臉上, 徐禾被凍醒了。一下子坐直身體, 呆呆地往前看,臉上還沾著一些綠葉、花瓣。
“哈哈。”
窗邊的人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徐禾:“......”他沒起床氣,但是心情還是很無語, “你有病?”
天際魚肚白, 晨光微微。
逆著光, 顧小侯爺眼眸清亮、淚痣如血。
將手裡的花枝收回,露出那種小時候一樣的笑:“徐禾,走,我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徐禾直接拒絕:“你能帶我看什麼好東西,小時候被你坑的還不夠慘?”
顧惜歡揚了揚手裡的花枝,紫色華衣上流轉熹光,他眉梢揚起,笑道:“不坑你,再坑你,你打我一頓。你不是上山來賞蘇雙戌的麼,我帶你去看他的好戲。”
聽到蘇雙戌的名字,徐禾就瞬間清醒了過來。
大胖娃雖談自帶坑人屬性,但說出的話卻還是可信的。
他道:“彆騙我。”
顧惜歡道:“不騙你。”
因為已經換好衣服,也就是出個門的功夫。
徐禾一直摸不著頭腦,該怎麼對付蘇雙戌,有想過給他設套子,但沒找到時機。
顧惜歡一見他,先笑了起來。
徐禾沒在意,心思都在蘇雙戌上。
突然顧惜歡的手伸到了他臉上,從他的唇邊掠過。
徐禾一愣,轉過頭。
看到顧惜歡手裡捏著一片很薄、很淡的花瓣,懶洋洋笑道:“從你臉上拿下來的,你昨晚怎麼睡到桌上了。”
徐禾扯了下唇角:“你管我。快點走,廢話那麼多乾什麼。”
顧惜歡鬆開手,花瓣隨風,他委屈道:“你還凶我。如果不是我,你就要丟臉丟在所有人麵前了。”
徐禾哄他:“好好好,謝謝,嗯嗯嗯,抱歉。”
顧惜歡:“真沒誠意。”
隻是儘管徐禾再沒誠意,他還是守約地真讓他看到了蘇雙戌。
大清早的,蘇雙戌耷拉著腦袋,眼下一圈黑,半眯著眼跪在院子中央。
也不知道在這裡跪了多久。
顧惜歡解釋說:“我昨天下午看到他,於是注意了下。是蘇貴妃罰他跪在這裡的,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嘖,蘇貴妃居然也舍得罰他這個弟弟,我記得前幾年,為了蘇二狗,蘇貴妃在靜心殿前活生生跪得暈了過去。他們姐弟,是不是無論罰人還是求人都喜歡跪啊。”
語氣帶笑,也帶點嘲弄。顧惜歡小時候太皮,被她姑姑容妃娘娘留在身邊,教訓過一段時間,相處久了感情也深。對於向來張揚跋扈的暴發戶蘇家姐弟,從心裡就是厭惡的。
徐禾也記了起來,小時候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他與蘇佩玉接觸的不多,但每一次蘇佩玉給他的感覺都不同,真是個多變的女人。
徐禾心不在焉道:“就你知道的多。”
看蘇雙戌這麼跪著能看出什麼呀。
徐禾翻個白眼。
心裡有點煩躁,乾脆直接動手?
很快他的想法被門開的聲音打斷。
院子正對的門大開,蘇佩玉走了出來,她旁邊還站著另一個熟人,楊婉兒。
年歲沒能在這位盛寵一時的貴妃臉上留下痕跡,她一襲水藍色的長裙曼繡牡丹,發綰高髻,勻插金釵,豔麗的臉上端是國色天香。
楊婉兒就安安靜靜在她旁邊,溫順的像個鄰家妹妹。
蘇佩玉走到了蘇雙戌的麵前,居高臨下,麵色陰沉,明顯心情不好。
蘇雙戌昏昏欲睡,被他姐從牙縫中發出的冷笑給驚醒了。嚇得跟跳腳青蛙一樣,就差叫一聲。
楊婉兒順勢上前,柔聲道:“玉姐姐莫氣,戌哥哥這不是已經知錯了麼。”
戌哥哥......徐禾聽得樂了:“這按照我們的叫法,豈不是狗哥哥了?”
顧惜歡還冷眼看著那兩人呢,心情被徐禾的話弄好了,也笑得不行:“虧得她叫的出口。”
蘇雙戌臉色蒼白,看著蘇佩玉,哆嗦著:“姐......”
蘇佩玉的眼睛裡藏了刀子一樣,目光狠狠在蘇雙戌臉上刮了一下:“你就這點出息?都到這份上了,還忍不住去找女人——我五年前救你乾什麼,合著就該讓你死在牢裡。”
蘇雙戌嚇得都快哭了。
楊婉兒在旁邊打圓場,柔聲道:“玉姐姐,彆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蘇佩玉磨牙,道:“你先在這裡給我跪上幾個時辰吧。”
說罷,由楊婉兒攙著,慢慢離開。
徐禾算是聽明白了。蘇雙戌下山找女人被蘇佩玉知道了。不過,她就不知道她弟是個什麼德性?這也要罰的話,蘇雙戌能跪一輩子。
“這蘇貴妃怎麼突然就管起她弟弟來了。”
顧惜歡對這對姐弟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鬼知道啊。”
徐禾突然一愣,察覺不對,想到了渡河時遇到的禮部尚書之子,還有長公主、宣德太後跟他說的那些話。這次花宴,基本上男子出入,都彆有用心。蘇佩玉彆不是想著方法,給蘇雙戌選妻呢......臥槽,花宴受邀的基本是名門之女,誰會嫁給他啊。
徐禾表情有點一言難儘:“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顧惜歡:“知道啥?”
徐禾道:“你不說前些日子蘇雙戌安分了些麼,我懷疑就是蘇貴妃要求的——他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早過了娶妻之齡,這次花宴,是個好機會。”
越想越有道理,徐禾摸著下巴,花宴受邀的都是名門無誤,但名門也分嫡庶,蘇家雖然是個暴發戶,但再怎麼身份地位也擺在那裡。有一些不受寵的庶女,急瘋了,可能也會看上蘇二狗。
顧惜歡冷笑一聲:“就他?”
徐禾點頭,笑道:“讓我們看看是哪個倒黴蛋被蘇家看上。”
話雖這麼說,但他心裡卻還是冷靜了下來。要趕緊殺了他了,直接動手也行。不然到時候等娶了妻再殺,他會間接造成一個女人的不幸。
徐禾正午時分,被長公主叫了過去。
山寺的後麵,有一片山林,青草茵茵,流水間間,說是賞花,但席地而坐的女子巧笑嫣然,比花更豔。
男子們被隔在另一片場地,其間很多人都是為此專程上山來的。而為蘇雙戌上山來的徐禾,在裡麵,真的是特無語。他看到了人群中間的皇後娘娘,坐在主位上,臉色紅潤笑吟吟,看起來氣色是真的好了很多。離她最近的是三公主,步琉月一襲秋香色羅裙,昔日京城雙姝,如今依舊風華不減。
“三殿下是真的絕色。”身後一書生笑著讚歎道。另一人嘖了一聲,也道:“畢竟是京城雙姝,也不知道昭敏郡主會是怎樣。”
徐禾笑了下道:“都很美。”
另兩人眼一亮,想要向他詢問一二。而徐禾已經想到了離開的借口,不顧他們,偷偷沿著林子走了出去。
他去找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