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禍端(2 / 2)

蘇佩玉聲淚俱下,道:“......我終於查到了我那傻弟弟,安頓那賤婢的房子,誰料,房子之後的懸崖下,躺著的就是我弟弟的屍體啊。”

她五指染著鮮紅的蔻丹,如今披頭散發,像個女鬼,按著綠綺的肩膀不斷搖晃:“——你給我把那賤婢找回來!找回來啊!告訴我那賤婢的消息,我弟弟的命,我要她血債血還啊!”

蘇雙戌......

也死了。

這個消息如平地驚雷炸開在眾人心間。長公主看不下去,叫人上前先脫開瘋狂的蘇佩玉。

在場的,跪得跪,瘋得瘋,哭得哭,聲音此起彼伏,伴隨咋大雨驚雷。長公主身為長輩,頭痛欲裂,在風雨飄搖裡,還聽到幾個宮女碎碎的聲音。

“啊......我也記得......雙畫,是和蘇家那位公子走得很近。”

“可雙畫不喜歡他啊......雙畫是被家人逼入宮,常聽她說,她還有個青梅竹馬再等她呢。”

長公主偏過頭去,蹲下身,手指撚起了碎在地上的珍珠粉。當初盛行一時的宮香,隔著歲月,冷冽清幽不變。由燕地的毒花煉製成,毒性很弱,對有些人卻足以致命,何況大限將至的阿鸞。她垂眸,沒有去看神情恍惚的步琉月,沒有去看癲狂痛苦的蘇佩玉,因為蘇雙戌的死。

她渾渾噩噩想起。

這災事頻發的一日,她一整天都沒見到長女和幼子。

*

步驚瀾伸手接住宮簷下的雨。

玉色長衣,沾水微濕的長發垂腰,容顏秀雅,眉目卻冷淡。

侍衛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隻道:“徐家那位小公子沒有受傷,我們趕過去時,他還在逃。傳您的話後,燕羽衛所有人便停下了追殺,不曾傷他分豪。”

步驚瀾沒有笑,語氣冰冷:“蘇佩玉是真的越來越把自己當回事了。”

侍衛能察覺主子身上的殺意,屏息道:“世子,現在還動不得蘇家,至少......至少也得等蘇佩玉登後。”

步驚瀾若與所思笑了一下,偏頭,眼眸若深海極光:“嗯,事情辦完,她再死。”

侍衛打了個冷顫,低頭,不敢去猜測殿下的心思。燕地所有官員對步驚瀾的評價都隻有八字,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年紀輕輕卻比他的父親更為可怕。

蘇佩玉到底是蠢到什麼地步,才真以為,當初那點微薄的情誼讓她能掌控殿下的呢?

步驚瀾望了眼天,眉宇間掠過一絲戾氣:“扯上徐家,她真的是嫌活太久了。”

侍衛不猶豫很久,等到步驚瀾臉色稍霽,才吞吞吐吐問道:“殿下,您這般生氣.....到底為了什麼。”

步驚瀾冷笑一下,眉眼陰桀,轉身入宮,沒留下一句話。

侍衛一頭霧水。另一名常伴步驚瀾身邊的侍衛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估計是因為那位徐公子吧,”他意味深長道一句:“那個人,碰不得啊。”

前一人驚訝:“可徐公子不沒受傷麼?”

後一人道:“不受傷也不代表沒事,殿下這回,算是算計儘了徐家——昭敏的事,她要麼不開口,要麼一開口,就會牽扯到所有人,她自己清白名譽不保,徐禾也要擔個殺人之名。”

後一人慢慢道:“畢竟,徐家根本不在理。”

“那屋子可以是蘇雙戌安頓女人的,這不,還燃著那宮女最喜歡的宮香麼——這香早就在宮中禁了,編排一通蘇雙戌千裡購香博美人笑的深情,這就洗儘謀了害皇後的嫌疑。而昭敏堂堂郡主,孤身一人出現在荒郊野外的房子裡,本就可疑,她自己也說不清。”

“侮辱冒犯一事,昭敏被下了藥,權可當作是蘇雙戌救人在急,顧不得這些。這樣一說,反倒是徐禾,貨真價實殺了一個無辜的人——還是當朝寵妃的親弟弟。蘇佩玉要是借題發揮,同聖上哭訴,徐禾不占理縱有他有無數人護著,名聲也壞了。”

“所以......若是不想有那麼多事,徐家就必須認了這個啞巴虧。”

前一人張大嘴:“徐家那一對姐弟,那性情,怎麼可能吃下這個虧。”

後一人道:“是呀,但他們都有顧忌,昭敏怕蘇佩玉借蘇雙戌之死傷害弟弟,而徐禾則怕事情傳出去對昭敏聲譽不利。再如何,都隻能這樣了。”

前一人愣愣:“可......他們......吃下這虧,也咽不下這口氣啊。”

後一人點頭:“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估計徐家那位小公子現在已經開始尋思怎麼搞垮蘇家了。可皇上沒死之前,蘇家不能倒——殿下這一回,算是徹徹底底與徐家為敵了。”

*

薛成鈺趕回丞相府,雨水沾濕長發,麵色清冷微白。收傘遞給旁人,由仆人為他披上銀白狐裘,他低聲問道:“父親在哪?”仆人畢恭畢敬:“回公子,丞相在書房。”

薛成鈺應了聲,往書房走。

推開門,父親也抬起頭,與他視線四目相對。

書房裡空氣比外麵暖,桌上小爐裡燒著炭火。

薛丞相望著長子,沉默很久,道,“你查了那麼多久,就是等著這一封信?”

他手上的信是剛從燕地來的,燕王親筆,十萬緊急自燕地送至京城,徹夜不休,跑死了三匹馬。

薛成鈺神色疏離冷漠,道:“是。”

銀白狐裘,廣袖青冠。當初金殿前的八歲神童,如今已經長身玉立,氣場逼人。

薛丞相心中又驚又歎又懼,這是他的親兒子,而他卻越來越看不清他心中的想法。

動了動嘴唇,薛丞相道:“你真是,心思藏得遠藏得深啊。”

薛成鈺挑眉,並不讚同父親的這個說法。

薛丞相也很快覺得自己說的不對,搖搖頭,眸光複雜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燕王心思不對的。”

薛成鈺走過去,語氣平靜:“很小。”

“八歲?”

薛成鈺:“在這之後。”

薛丞相又歎一聲,不說話,將信交於薛成鈺手中,神情有些擔憂,有些話湧到喉嚨卻沒說出。

薛成鈺接過信,垂眸道:“父親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他將信收入袖,緩緩道:“在我幼時,你便怕我鋒芒太盛招來禍端,實際上,沒有必要。”

薛成鈺抬起頭,語氣清冷:“遇上我,才是他們的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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