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不出門找麻煩,麻煩是會找上門來的。
舒家也有紈絝子弟,和錢家、雲家幾個玩得好的浪子,在舒府的後山舉辦了場狩獵,同時邀了很多人,燕都有名有臉的貴族都來了,彙聚一起,光彩動人。
舒離去她外公家了。
把徐禾留在了院子裡。
徐禾是被一個丫鬟叫出去的。
丫鬟是舒昊那邊的人,氣喘籲籲拋過來:“何姑娘,你叫我好找。”
徐禾冷著眼比劃:有什麼事嗎?
丫鬟看不懂他的手勢,卻也知道他的意思,道:“公子喊你去後山呢。”
徐禾擺手:不去。
丫鬟麵露難色。
她還沒開口,徐禾的身後先想起一男子的聲音,帶著笑,陰沉沉道:“我就說你不會去,舒昊那小子非不信,那麼麻煩乾什麼,你不來就我,那我來找你啊美人。”
丫鬟的臉瞬間一白:“錢公子。”
錢公子露骨的視線落在徐禾的脖子上,對丫鬟一揮手道:“你下去,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丫鬟知道他平日的事跡,如今何姑娘落在他手中,被玩弄一番不死也得殘,她慘白著臉道:“錢公子,何姑娘是大小姐身邊的人,你這樣......”
一把攬過徐禾的肩,錢公子惡狠狠一瞪她:“你再廢話一句,我連你一起乾!還有,敢告訴舒昊,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丫鬟嚇得臉色灰白,哆嗦著唇。徐禾看不下去了,使了個手勢,安撫她,示意她先走。
丫鬟抿唇,也不再逗留,小跑著走了。
錢公子悶哼一聲說:“裝的那麼清高,果然骨子裡也是個賤貨,迫不及待了吧?那天舒昊落水我就覺得不對勁,什麼不小心,指不定是你倆在玩什麼吧。”他淫笑著湊近徐禾,看著美人光滑吹彈可破的肌膚,笑道:“玩的什麼,我們也玩一玩。”
徐禾暴躁地問係統:“我能不能把他殺了。”
係統努力勸:“宿主冷靜,你現在跑到後山,道舒昊麵前就沒事了,殺他壞事。”
徐禾罵一聲:“壞他娘的事。”
他抓住錢公子的手,轉過頭,朝他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很驚悚。但在急色的錢公子眼中卻是美人如花,觸手可及。
他一言不發輕輕抓著錢公子,往前走,走到了舒府正中央的花園裡,這裡有一池湖,隱藏在假山重重間,旁邊都是草木,池水很清也很深,應該有兩米。
錢公子被美人牽著本就心曠神怡,樂不思蜀。
看到目的地後,耽於色欲渾濁的眼睛眯起來:“你真的是要和我玩野趣!”說著迫不及待,笑著就要去扒徐禾的衣服,“來,讓我先摸摸你胸前的寶貝。”
徐禾冷漠地想,你不如先看看我褲子裡的寶貝,比你還大哦。
但煩躁不是一時半會兒了,他用手捂著錢公子的眼睛,就把他踹了下去。
撲騰一聲落了水,錢公子嗆了好幾口,但他水性還不錯,隻以為美人這是在重複那天的情趣,腆著臉:“美人,你也下來啊。”而回應他的卻是美人的手,直接插進他的頭發裡,錢公子愣怔之時,整個人已經被摁頭進水中。
“——?!”
他隻覺得冰冷的水從鼻子耳朵嘴巴瘋狂湧入,胸腔悶血,眼冒金星,整個人窒息炸裂,就要死去。但他快死時,又被人揪著頭發,拉出水麵,得到救贖。
眼前隻能看到那人淺綠的衣襟,耳邊是貨真價實少年的聲音,冷淡地漫不經心地:“你想玩,那就玩啊。”
錢公子整個人陷入了瘋狂——他是男的!表情崩裂,還沒罵出聲,又被一頭摁進了水裡。話堵死在嘴裡。
徐禾還有心情給他數數:“一拜,二拜,三拜,你拜二十下我就認了你這個兒子了。”
錢公子掙紮浮出水麵,呲目欲裂罵:“賤人!”
徐禾麵無表情把他摁回去:“叫爸爸。”
但這聲爸爸徐禾沒聽到,一支從身後射來的箭,穿過他的腋下,直接射穿了錢公子的頭。
砰,血花濺了徐禾一臉,他也僵住了。
池水被染紅。
而錢公子剛好被徐禾拽著浮出來,劇痛讓眼珠凸起,豁出去命,拽徐禾的腿,要他賠命。徐禾沒反應過來,被他一把拽進了池子裡,吃了一口帶血的水後,回神,罵一聲,一腳踹開錢公子,遊到了岸邊。
什麼鬼。徐禾按住岸邊的草地上,一臉無語地把臉上的血水擦乾淨,想嘔吐。
視線一低,卻看到了一角玄黑色的衣袍。袍邊角繡著一圈血紅色的錦紋,鞋子也是黑的。
衣袂隨風,血色流雲,煞氣逼人。
徐禾一愣,低著頭,不敢動。
隱隱約約有酒氣,混著浮在空中的血腥味。
“抬起頭來。”
上方傳來的聲音冷漠如冰。
係統嚇得說話都顫抖:“宿宿宿宿主,怎麼辦。”
徐禾心道你還能再沒用點麼。
眼神落在池麵上。
他臉上的藥水沒化,眉眼非常陌生。
步驚鴻能認得出來嗎?
反正不管怎麼說,認出來都是麻煩事一堆。
心一橫,牙一咬,徐禾醞釀了一下情緒。
就當現在他是個被迫害的無助孤女吧。
靠在血池邊的少女慢慢抬頭。她臉上還有水,容顏楚楚精致,惹人憐愛,瞳眸如漆寫滿驚惶、害怕和絕望。蒼白修長的手指死死插入草地裡,身上碧綠羅裙已經打濕,漆黑的發濕漉漉披在身後,發尖的水流過鎖骨,流入衣衫內。
假山的倒影裡,混沌的血水中。
她如浴血而出的精怪,青蓮為本體,叫人色授魂與。
她在害怕,眼神潤了水般,噙著恐懼的淚。
步驚鴻低頭,冷淡看一眼,又撇開:“先出來吧,池水冷。”
徐禾身體都被凍僵了,心裡落下塊大石頭,步驚鴻沒認出他,真是太好了。
有些狼狽的上岸,好在他穿的厚,渾身都濕了,也看不出端倪。
係統在他腦海裡道:“快點抱胸,抱胸,裝作很冷的樣子。”
徐禾罵它屁事多,但還是照做,畢竟這樣比較女孩子嘛。
於是他一路低頭抱胸,做瑟瑟發抖狀。
心裡想,舒離說的果然不對,還會路見不平,這哪是暴戾陰狠啊。
又有點心情複雜,其實步驚鴻,本性一直都挺好的。
步驚鴻問他:“你不能說話?”
徐禾指了指喉嚨,然後擺了擺手。
“啞巴麼,那你也是運氣好。”
步驚鴻似乎笑了一下,忽然就停下來,漫不經心道:“知道我為什麼救你嗎?”
他一笑如冰雪初融。
隻是融化後,露出的的也是深埋雪下的劍,鋒利逼人。
徐禾搖頭。
步驚鴻道:“你挺像我一個故人的。”
徐禾:“......”已經不敢有任何動作了。
“很多方麵都像,但你不是,他不會出現在這裡。”
說完這句話步驚鴻就不說話了,也不走,視線靜靜落在徐禾身上。
徐禾身體很僵硬,他也不能一直這麼傻愣著,於是用蒼白的手指在空中比了比,意思大概就是謝謝之類的。
步驚鴻冷淡地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到底懂沒懂他的意思,深紫的眼眸像鍍上層冰晶,視線似乎到很遙遠的地方,透過他。
良久,他說:“你不用謝我,我沒打算救你。”
徐禾語噎,耐著性子,比劃:但你還是救了我。
步驚鴻唇角似乎勾起,笑意嗜血冰冷:“你再強調一次,我現在就殺了你。”
徐禾:“......”哦。
步驚鴻道:“真囉嗦。”
徐禾隱隱察覺到不對了,步驚鴻似乎喝醉了。他悄悄地抬眼,也證實了猜想,步驚鴻麵色如常,但是眼眸並不清明。
察覺到他的視線,步驚鴻極其敏銳地轉過頭來。
徐禾維持著啞女的形象,嚇得僵硬不敢動。
步驚鴻也不避讓,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大概是真的醉了,神誌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恍惚,最後疊影重重,他深紫的眼眸裡開始浮現掙紮、痛苦和絕望。
徐禾有點疑惑。
步驚鴻忽地伸出手來,神情冷靜又瘋狂,慢慢扶上了他的臉。
臥槽。徐禾下意識往後退,卻被他捏著下巴重新拉近,慢慢俯身,黑衣男子身上冷冽的酒香靠近,聲音低沉:“你叫什麼名字?”
徐禾手不能比、口不能言,說個屁!
抽搐著嘴角,困窘地看了他一眼。
步驚鴻垂眸,低低一笑。
然後手鬆開他的下巴,摟住了他的腰,閉上眼,靠在他肩頭:“我救你一命,你總該報答下的,給我找個休息的地方。”
徐禾:“......”我日。
他問係統:“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係統對手指:“這...我也不知道啊。”
說完這話,步驚鴻閉上的眼便沒睜開,微涼的呼吸也緩慢打在徐禾的脖子處。
像是終得一場安眠。
徐禾情緒非常複雜。
這種複雜甚至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係統也疑惑,自從換上女裝後,宿主就一直處於暴躁老哥的狀態,它還以為現在宿主得氣瘋呢,沒想到居然表情隻是糾結複雜。
係統問:“宿主,那現在怎麼辦。”
徐禾翻白眼:“能怎麼辦,給他找個地方睡唄。”
係統道:“宿主,他說的那個故人就是你嗎?”
徐禾:“廢話。”
把步驚鴻安排進一間房子,扶著他睡下後。徐禾一刻也不想留,出了門。
係統從他腦海裡蹦出來,一團綠油油的光,閃啊閃:“宿主,你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啊。”
徐禾神情扭曲,喪氣一般道:“能什麼感情,就跟當爹的看著兒子誤入歧途的感情一樣。”
係統:“......”你今天怕是想當爹想瘋了。
錢公子死在舒府後院的事,一點波動都沒引起,被人壓了下去。錢家對這個兒子本來就沒放在心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倒是舒離回府後,若有所思看了徐禾很久。
舒昊旁邊那個小丫鬟,有一日還專門哭著過來跟他道歉,徐禾都不知道她哭啥,隨便安慰了一下,叫她彆嚇著。等丫鬟走後,舒離拿著一卷醫術,從他身後走了過來。
徐禾聽到聲音,回頭,少女穿著一身妃色流仙裙,在石榴樹下眼眸如水,輕聲道:“那一日,你見了步驚鴻?”
徐禾並不驚訝她會知道,可是事情太複雜,比劃不出,所以他用手寫在了空中:他喝醉了,救了我。
舒離愣住了:“他救了你?”
徐禾點頭。
舒離呆了片刻,失笑:“二殿下居然會救你?”
徐禾寫:他說我像他的一位故人。
舒離神情複雜,搖搖頭,道:“那真該感謝他了。”
徐禾笑了一下。
舒離又道:“把你留在府中也不安全,以後還是跟在我身邊吧。這幾日你好好看看我給你準備的醫書,過幾日,可能就要進宮了。王宮裡厲害的禦醫很多,姑姑卻指定我,我也不能讓她失望。”
徐禾握拳,深深吸了口氣,點頭。
等到徐禾走後,舒離才愣愣反應過來,何絮的第一句話。
二殿下喝醉了?可是,他千杯不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