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野裳刮的當然是她自個兒的臉,但在宣王而言,卻儼然是刮在他的臉上,那種奇異的觸感,這般鮮明。
宣王啼笑皆非,不免又想起溫泉那夜的情形,錯愕而無奈,他咳嗽了聲:“小丫頭,我是想救你於水火,休要不知好歹。”
“那好,”辛野裳斂了笑:“既然你是好意,那就先告訴我,你究竟是何人?”
楚直道:“是我先問的你,你不回答,卻反問我?”
辛野裳道:“如今的情形是我吃虧些,當然得你先說。”
“年紀不大,卻頗會算計,”楚直一笑,“那麼,我……姑且告訴你我的名字。”
他抬手,在桌上緩緩寫了起來,辛野裳認真地看著,跟著輕聲念出:“希……正?”
楚直的手指停頓:“我比你大許多,你如此相呼,未免無禮。”
“那要怎樣稱呼?”辛野裳問著,心血來潮地應答:“既然比我大很多,難道就叫你阿叔麼?”
話一出口,她自己愣住了:怎麼會如此提議呢?
楚直卻似滿意般頷首:“這個倒也使得。對了,該你了。”
“什麼該我?”辛野裳強壓著心中那點異樣,恍恍惚惚地問。
“當然是禮尚往來,你也得告訴我你叫什麼。”
辛野裳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略微思忖,她也抬手在桌上寫了一個字。
楚直瞧著纖細的手指一筆一畫的勾勒:“晴?這是你的名字?”
辛野裳不答,隻是垂眸問道:“你是哪裡來的?”
楚直道:“無禮,不是要叫阿叔的麼?”
“阿叔”這個稱呼落入耳中,讓辛野裳莫名有點緊張。
她咽了口唾液,突然想起在遇險那天晚上,自以為必死的時候她也這麼叫過一個人……
這,是個巧合嗎?
難道“希正”就是她夢中那人?不,不不!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夢中人”之說本就虛妄,如今夢中人竟真的出現眼前?還是以這種離奇方式,這怎能叫人接受。
辛野裳遲疑著,卻叫不出聲。
楚直等了片刻,從銅鏡中看到少女猶疑變化的臉色。
他能感覺到辛野裳似很不安,但並不明白少女此刻究竟在想什麼。
隻是區區稱呼而已,橫豎不是大事,倒也不必在意。
楚希正便自顧自說道:“我本是一名商賈,薄有家產,那天正熟睡中,下一刻突然間就看到那幾個蒙麵人想要刺殺……為自保才將其反殺,當時還以為是做噩夢。不信你是真的。”
辛野裳不知不覺被他的話吸引了過去:“原來你跟我差不多。”
“什麼差不多?”
“我起初也不信,以為是自己失心瘋。”
楚直忽地想起了顧雎的話,飛快地一盤算,他一本正經地:“這確實是一種症候,你可知道是什麼?”
辛野裳急忙問:“是什麼?阿叔你快說?”
突然被叫“阿叔”,楚直心頭一動,這種感覺……有點微妙。
他一笑,自己現學的東西這麼快就要派上用場了:“這個,多半是‘離魂症’。”
辛野裳驚奇地:“這是什麼,聞所未聞。”
楚直現學現賣道:“比如《雜病源流》中所寫:神氣不寧,每臥則魂魄飛揚,覺身在床而神魂離體,這便是離魂症。”
辛野裳又震驚又仔細地聽著:“《雜病源流》,那是醫書……阿叔你、你連這個也知道?”起了頭,再叫起來就熟絡自然多了。
“哪裡,”楚直否認:“我也是苦於此症,追查究竟之時無意得知罷了。”
辛野裳問:“那可有解救之法?”
“有,但多半沒用。”他不想告訴辛野裳自己是喝了藥後才又“跑”到她身上的,隻道:“不過我會再尋彆的法子。”
辛野裳道:“阿叔提醒了我,回頭我也多找幾本醫書看看。”
楚直心裡發笑,他身邊現成一個神醫還無能為力呢,這小丫頭又能怎樣。
“阿叔,”辛野裳卻又遲疑著問道:“那夜你是怎麼殺死那兩個刺客的?你的武功很高強麼?商賈……也會武功?”
楚直認真鬼扯道:“雖然未算是高,但走南闖北,不免遇到強匪盜賊之類,當然要會自保的本事。”
辛野裳有些羨慕:“那兩個刺客絕非等閒,世……”她幾乎脫口而出,卻又急忙打住:“總之你能殺了他們,實在了不起。”
楚直聽出她欲言又止:“我也是身不由己罷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都殺到頭上來了,難道坐以待斃?對了,說起這個,在我出現之前,你可做過什麼沒有?”
辛野裳不懂:“何意?”
楚直道:“我想,我同你之間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生出如此怪異情形的,必是有個緣故,或者是契機之類……你可做過什麼異常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