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不料得到的答案,仍未把他從迷霧中帶出,反而更加了另外的疑竇。

他回想著當時把那幅畫呈上的情形。

那時楚直看過後,沉默了半刻鐘,才啞聲道:“速速把宋昭帶來。”

宋昭被帶進宣王府,雖是個太監,卻竟極為傲氣,麵上毫無任何懼色,就算見了楚直,也依舊如故,脊背筆挺。

因宋昭圖謀不軌,奉恩江辰等怕他有礙,不料楚直叫他們儘數殿外等候。

等他們都退出後,楚直凝視著麵前的宋昭,生得還算周正,並無那種陰柔猥瑣之氣。

而在楚直打量宋昭的時候,宋昭也安靜地看著他,近一刻鐘,兩個人都在彼此打量,氣氛極其古怪。

終於,楚直道:“可知孤命人傳你來是為何事。”

宋昭嘴角一揚:“不知。”

楚直看看麵前攤開的那張圖——這是一張人物畫像,而那入畫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皇叔自己。

時下風氣,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若說請人為自己繪畫留影,懸掛於廳堂之中,那不過是常事。

雖然楚直並無這種愛好,但早年宮廷畫師也曾為他畫過一張,隻是一直都扔在庫房之中,未曾用過。

外人很少有知道皇叔真容的,留畫更少之又少。

但這並不是真正令楚直驚駭動容的。

真正讓皇叔駭然的是,這畫不是什麼他人所繪,這分明就出自他自己的手筆。

在等待宋昭的期間,楚直仔仔細細將這一張畫翻來覆去看了數遍,他確信,這的確就是那張在西川集信寺,夜間,他為辛野裳畫的那張。

不管是所用的最便宜的糙麻紙,還是墨,以及繪畫的筆法,他自己的筆法他最為清楚,這一張絕非仿製。

那麼,要如何解釋前夜才給辛野裳畫的自畫像,突然出現在千裡之外的宋昭的府內?

楚直眸色暗沉地,把那張畫提起來,展給宋昭。

宋昭眼睛眯了眯,望著畫上那俊逸華彩的少年向著自己凝睇。

他淡淡一笑。

楚直道:“畫中是何人,你可知道。”

宋昭嗤地一笑,仿佛在笑他的明知故問:“若我說是個不相乾不認識的人,皇叔可信。”

當初答應辛野裳的時候,楚直留了個心眼,特畫了少年時候的自己。

雖然說此時的他,跟少年的他相貌變化不大,但若是對一個不認識他的人來說,是絕不會第一時間將畫像中的俊逸少年跟堂堂皇叔聯係在一起。

“這麼說,你知道這畫中人是孤,”楚直冷笑著把畫放下:“這可怪了,你為何要私藏孤的畫像?”

宋昭揚眉。

“答不上來?”楚直問:“還是難以啟齒?”

四目相對,宋昭輕描淡寫道:“此畫是友人所贈,當初得之的時候並不知道畫的是皇叔。所以扔在箱子裡生塵,如此而已。”

這話依稀透出幾分真實,楚直禁不住咽了口唾液:“哪一位友人,何時所贈。”

宋昭看出他麵上一閃而過的緊張:“怎麼,這對皇叔而言很重要麼?”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譏誚。

楚直道:“與其說重要,不如說是好奇。畢竟區區一幅畫而已,就算來曆不明,對於孤而言又能如何?”

“哈,”宋昭笑了出聲:“隻因好奇,便叫人把我從宮中傳到王府?那如果我不能滿足皇叔的好奇之心呢?”

楚直眼神微變:“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皇叔的罰酒我已然吃了,敬酒卻尚未見過。”宋昭的神情多了幾分玩味:“如果皇叔真心想知道,何不同我好好商議。”

楚直眉頭微蹙,又皺出了淡淡地“川”字:“你想跟孤談條件?想讓孤饒你一命?”

宋昭道:“皇叔未免太輕看我了。”

楚直本想到了宋炆,轉念間壓住:“那你想要如何。”

宋昭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我想——要皇叔的命。”

楚直知道自己並不是萬人所喜的人物,至少朝中有一半的大臣對他是帶著恨惱的。

不過,不為人妒是庸才,楚直也從不把那些無關痛癢的質疑跟詆毀放在心上,可是宋昭的語氣充滿了憎惡,是真的巴不得立刻讓楚直死在眼前的恨意滔天。

楚直不由問道:“你為何如此恨孤?”

有一瞬間,宋昭的目光在他麵前那張畫上蜻蜓點水了一下。然後宋昭道:“我、已經一無所有,這都是拜你所賜……”

他的雙眼閉了閉,眉角隱忍的輕輕抽動,“其實我知道,皇叔位高權重,很快還將是天下之主,自然是會長命百歲,你要殺就殺吧,不必多言。”

楚直站起身來,他負手轉過長桌:“孤再問一次,這畫你究竟從何處得來。”

縱然是心存恨意,麵對這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仍不禁叫人心生寒意。

宋昭隱忍不語。

楚直嗬了聲:“你不說也好,孤的好奇心亦是有限。你既然一心求死,成全你便是了,不過……聽聞你有一義子才剛五六歲,你放心,孤會送他下去跟你團聚。”

宋昭的臉上掠過一點驚駭,楚直卻拂袖道:“帶出去。”

奉恩跟江辰從外入內,奉恩不動,江辰單手拖住宋昭而行。

快到廳門口的時候,宋昭忽然道:“裳裳……”

楚直正要落座,聞言驀地抬頭:“站住。”

奉恩兩人止步,楚直盯著宋昭:“你說什麼?”

宋昭回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裳裳者華,其葉湑兮。我覯之子,我心寫兮。”

奉恩揣著手,目光遊移,江辰卻全不懂這是何意,隻看主公示下。

站在長桌案後的楚直,隻覺一點涼意從脊背滲入,心也跟著陡然悸動!

手背上被竹葉青咬過、被容均天劃十字的傷痕宛在,楚直當然記得,那日在西川宮內,木槿花前,他詢問辛野裳的真名,她就用詩經裡這一句回過他。

宋昭此刻念出這句,自不是一個巧合,但宋昭又怎會知道本該隻屬於他跟辛野裳之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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