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辛重光突襲救了辛野裳出來,但卻沒機會把那嬰兒也搶出來,這兩日辛野裳想到此事,總有些悶悶地,擔心宋二爺會遷怒給那小小嬰孩,何況落入宋炆那人屠之手,後果簡直叫人不敢想象。
所以在看到《維摩詰經》內的發絲之時,她即刻想到這絕非偶然,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興許還是宋二爺。
辛野裳的心高懸,忙問來侍從那送經書之人何在,聽聞在府門口,便急忙趕出。
門口圍攏的百姓先前已經給容均天的親信驅散,辛野裳出門之時,門前已經空空如也。
她正著急之中,忽然看到前方角落有個少年探頭探腦,見了她,少年遲疑著左顧右盼,終於壯膽跑了過來。
“你就是郡主娘娘?”看著不過是十一二歲,身形瘦弱,聲音沙啞,頭發蓬亂,衣衫襤褸,臉上手上都沾泥帶灰。
旁邊的侍衛見是個小乞兒似的,正要驅散,卻被辛野裳製止。
“正是我,你可有事?”她本是天生善意,雖心焦,卻仍是和顏悅色。
少年滿臉喜悅:“果然見著了您,那哥哥真沒騙我。”
辛野裳心中一震:“什麼哥哥?”
少年道:“是個生得很好看的哥哥……給我跟妹妹買了好些吃食,”他喜悅的雙眼生光,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他叫我來這裡等郡主娘娘,若見了您,就把這個給您。”
辛野裳已經猜到那人必定是宋二爺,忙將那張紙打開看。
這信更為簡單,寥寥數字:至初見之地,保三人之命。
辛野裳起初不解,畢竟隻有那嬰兒落在宋二爺手中,怎會是三人?
無意中看到麵前眼神怯怯的少年,她心頭一顫:“你剛才說那人給你跟你妹妹買了東西?你妹妹呢?”
少年正有點局促地看著她,聞言微怔:“我們、沒有住處,妹妹在前頭街角那裡等我。”
辛野裳帶了四個侍衛,跟隨少年趕到他所說之處,果不其然,他的妹子已經不見了。
少年急的團團轉:“我吩咐過她叫她等在這裡不要走開的!妹妹是很聽話的,難道有什麼意外?”他情急之下便欲往彆處找尋。
辛野裳反是鎮定的很,叫侍衛再去喚人,相助那少年找他的妹子,她自己又看了會兒那兩行字,心裡逐漸有數。
原先的集信寺已經給燒的坍塌大半,早先還有些百姓過來觀望,這會兒天色將晚,人也都散了。
馬蹄聲從路上傳來,馬上之人正是辛野裳,望著前方的集信寺,心中頗為感慨。
之前來的時候雖也看似“隻身一人”,但其實是跟楚直一塊兒來的,有他“陪著”,就仿佛真的有一個同行者似的,不覺孤單,現在卻著實是一個人了。
也不知如今阿叔人在哪裡,是否安好?
漸漸地靠近了寺廟門口,辛野裳望著跌在地上斷裂兩截的牌匾,翻身下地將匾撿起。
望著上麵的信,不免又想起那夜在寺內的情形,想到那張不知所蹤的畫像,辛野裳暗歎了聲。
此刻,一聲輕笑,有個半是熟悉的聲音響起:“還好郡主沒帶隨從,不然就見不著我了。”
辛野裳並不覺詫異。
宋二爺從她身後的林子中緩步而出,一身青袍隨風飄拂。
若非知道他是宋炆的人,又做了那些事,叫人先入為主的厭憎,隻單看這氣質相貌,倒是有幾分飄逸出塵。
辛野裳盯著他:“那兩個孩子呢?”
宋二爺道:“先前郡主離開的灑脫,還管那孩子的死活嗎?我以為你早不在意了。畢竟你是金枝玉葉,至於那孩童不過無足輕重之輩而已。”
辛野裳往他身前走近了一步。她知道宋二爺不懂武功,他身邊又沒有他人,她有法子把他製住。
宋二爺卻即刻看出她的心思:“郡主且慢。不要貿然行事,功虧一簣。”
辛野裳攥了攥拳:“你若想要挾我,也要讓我看看那兩個孩子是否無恙。”
宋二爺點點頭:“說實話,你讓我很意外,若不是親眼見著,實在難以想象你真的會在意區區兩個孩童的生死。”
“休要同我說這些沒用的,”辛野裳迎著他的目光,朗聲道:“若你真的害了他們,我今日必取你性命。”
宋二爺摸了摸脖頸,仿佛對上次的遭遇心有餘悸:“我當然知道郡主有這個能耐,畢竟……”他欲言又止,嗬嗬笑了聲,一拍手。
身後樹林邊上,有一個矮小的影子被帶了出來,是個滿臉塵灰衣衫破爛的小少女,兩隻大眼睛裡滿是惶恐,自然是那送信少年的妹妹。
辛野裳上前一步,嗬斥道:“你為什麼要連累無辜之人,你指使她哥哥去下誘餌,卻如此恩將仇報,不擇手段,簡直令人不齒。”
宋二爺道:“郡主畢竟年少,你我之間,仿佛兩國之間,隻要能夠取勝,自然是有什麼手段就用什麼手段。何況他們都是西川子民,於我何乾?殺了也是殺了,我留他們性命,已經是格外的仁慈。”
見辛野裳臉上露出憎惡之色,宋二爺一笑:“郡主不必如此,成王敗寇,所以必須得不擇手段,這道理你遲早會明白。”
辛野裳道:“我不同你辯這些,我已經如約,你可以把她放了。還有……那孩子呢?”
宋二爺的臉上浮出一點耐人尋味的笑:“郡主好像還忘了一樣東西。”
辛野裳一頓,便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我的畫,真的是你給偷去的?”
宋二爺道:“怎能說是偷,你幾乎要了我的命,我拿點東西也不為過。”
辛野裳籲了口氣:“你到底想怎麼樣?說罷。”
宋二爺思忖了會兒:“人我可以放,畫也可以給你,但是……”
辛野裳道:“開口之前,記著不要過分。”
宋二爺望著她凜然的臉色,略一挑眉:“還記得先前我說過要送郡主去東都麼?你得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