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十三連枝燈的光芒一齊搖曳,寢殿門口,楚直披著一襲玄色鶴氅,雙手抱臂,望著此處。

他看見辛姬唇角的血漬,眼底卻毫無波瀾,隻淡淡地又吩咐了聲:“去傳顧先生。”

周寅身後的侍衛匆忙前去。

此時小七爺已經擁住了辛姬,周主簿上前略一打量,眼中卻透出些許惋惜之色。

他旋即走到楚直身前:“主公。”

楚直瞥了他一眼:“就走到這一步?”

周寅有些汗顏:“主公恕罪,是我一時大意,沒想到她竟真敢……”

楚直肩頭微微一沉,目光複雜地看向辛姬。

辛姬正也撐著看向他,四目相對,辛姬仿佛是要向著楚直笑上一笑:“主公,”血流到下頜,滴落衣襟,斷斷續續地她說:“原來你從最開始、就沒有信過……”

楚直沒等她說完,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的眼中卻仍是半點溫度也沒有:“彆急,你還不到就死的時候。”

說完了這句,楚直看了眼周寅,竟仍是轉身回了裡間。

周主簿輕輕歎了口氣,躬身送了皇叔入內,才又轉身看向辛姬。

勉強說了方才那句話,辛姬的臉色已經灰白,顯得唇邊的血漬越發觸目驚心。

幸虧顧雎來的很快,先生有些許的衣衫不整,此時辛姬已經昏迷了過去,顧雎飛快地給她診脈,翻看了眼皮,觀察了舌苔,又在周寅的指點下看過她指甲上殘留的朱粉。

顧雎的眉毛挑了挑,發出一聲感慨:“這是‘一花一葉’,又叫‘胭脂淚’,出自南越的毒物,用夾竹桃汁跟斷腸草調製而成,夾竹桃跟斷腸草本身就是劇毒,但鮮少有人知道,這兩種毒性是有區彆的,調在一起後,毒性越發複雜,要救也……”

不等他說完,小七爺先忍不住了:“您老人家不要賣弄這些,我們也不懂,隻快些救人。”

“急什麼,”顧雎一反常態,有點冷冰冰地,低頭翻看藥囊,終於從裡翻出了兩顆藥丸,他捏碎其中紅色的蠟丸,裡頭卻是一顆透明的丸子,捏開辛姬的嘴放在她的舌底:“這隻是為她暫時保命的。”

他動作不停,舉手拔了一枚銀針,又道:“就像是山中最毒的蛇蟲旁邊必有靈草,這種毒也有其解,因我當初在南越行醫,故而知曉,要解這種毒,需要相思子的粉跟獨行樹的汁液,但緊急之時又往哪裡尋這些去?何況就算找到,那不知胭脂淚的配製多寡,也不能順利調製好相應的解藥,這就是我所說的此毒的刁鑽之處,所謂‘一花一葉’,寓意也在這裡,一花一葉,天下獨有無二。”

夾竹桃跟斷腸草是毒,相思子跟獨行樹卻也不是什麼良藥,而同樣也是劇毒之物。

這解毒的方式,有點像是以毒攻毒,但若是藥量掌握不佳,那所謂的以毒攻毒,自然就變成毒上加毒。

小七爺眼冒金星,額頭冷汗把發絲都打濕了。

隻有周寅依舊鎮定:“事在人為,先生乃天下聞名之神醫,又曾在南越行走過,以先生的性子,自然越是古怪的毒物,越是會引發先生興趣,想來,先生心中必定自有妙計。如今人命關天,又是主公親口吩咐人不能死……就多勞煩先生費心了。”

他說著,竟掙紮著伸出傷了的那隻手,向著顧雎深深地鞠躬作揖。

顧雎忙製止了:“不敢當!周先生不愧是宣王府的智囊,不錯,我確實曾研究過對付這種毒物的方法,隻是並無把握而已。”

“先生何不一試?”周寅說了這句,望著顧雎一雙老謀深算的眼睛:“若先生能成功將人救回,主公麵前,我願為先生諫言。”

小七爺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顧雎的眼底卻湧出了一點笑意:“嗬,周主簿果然妙測人心,好,看在主簿麵上,我索性就放手一試,可若是無效的話……”

周寅道:“先生隻管放手,成敗有我擔著。”

此時,榻上的辛姬突然抽搐了一下,手劇烈地開始顫抖。

小七爺忍不住叫了起來,顧雎嘖了聲:“死馬當做活馬醫吧,請兩位暫且回避。”

辛野裳仿佛又夢見了在溫泉彆院的那場大火。

雖然從容均天的口中知道容時晴並沒有葬身於斯,但夢境之中的她,卻仍一無所知。

“姐姐……”辛野裳掙紮著。

她仿佛看到容時晴正於煙霧繚繞之中無處可逃,但自己的雙腿仿佛被什麼死死拖住,竟是一步也不能靠前,不能相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容時晴痛苦地被烈焰吞噬。

被春桃喚醒之時,辛野裳仍是滿眼的淚,驚魂未定。

春桃扶著她,極小聲地說:“姑娘、你又做噩夢了。”

辛野裳定了定神:“是……是嗎?”

春桃問:“是不是又夢見了郡主?”

丫頭一直守在外間,隻聽到裡頭辛野裳大叫了幾聲“姐姐”,聲音淒厲,她急忙跑進來,又看到辛野裳悲痛欲絕的臉色,當然猜到是發生了何事。

辛野裳扶著額頭,並不回答。

春桃回頭看看無人,便又溫聲勸道:“辛姑娘,事情過去這樣久了,難為你還這麼深情厚誼地記掛著郡主……隻是你還是多保重些身子才好,世子先前都說,你最近消瘦了好些,世子怪我照顧不周呢。”

辛野裳不想跟她多說此事,突然又想起昨夜跟楚直一直聊到困倦入夢,難道在她睡著的時候他已經“去”了?

相見時難彆亦難,可令她更難過的是,居然不知兩人的相見是否能稱之為“見麵”,而且更加不知,所謂的彆離,竟也是無從忖度,無法挽留的。

春桃見她不語,便又道:“先前世子派人來說,辰時一刻便啟程回西都,對了,方才公主也來探望過……見您沒醒,公主便交代我們不要打擾,說您先前受累,是該多休息些時候,就算晚了啟程也無妨。”

辛野裳啞然。

雖然才自噩夢中清醒,頭也隱隱作痛,她還是儘快起身,洗漱整理。

草草地吃了一碗白粥,那邊容怡公主得知消息,便來接她同行。

才見麵,公主便驚呼:“妹妹臉色怎麼這樣?是不是哪裡不適?”

辛野裳道:“一切安好,就是之前殿下前來探望,我竟不知……實在放肆。”

容怡笑道:“這算什麼?我多照料自家妹子,不是天經地義麼?”說著又關切地說道:“要是身上哪兒不好,可彆啞忍,最近有幾個太醫從西都過來,傳他們來給你看看?”

辛野裳搖頭:“隻是夜來沒睡好,真個無事。殿下放心,還是儘快啟程吧,彆因為我耽擱了正經行程。”

容怡親密地握著她的手,竟道:“不打緊,自然是妹妹的身子更要緊些。”

辛野裳見她如此熱情,就算先前對容怡多有惡感,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到底擠出一點笑:“多謝殿下。”

容怡莞爾:“回去的路上,你便跟我同車,我們也該說些體己話。”

這位公主乃是蛇蠍美人,辛野裳哪裡有什麼體己話跟她說,心裡發毛,趕忙借口推辭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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